收油菜籽
昨天晚上就接到父亲的电话,让我今天务必赶到老房子那边去,眼下正是收割油菜的季节,我过去可以帮着收油菜。
我父母并不是地道的农民,相反在退休之前,他们在工厂里做工,算是国有企业的职工,正儿八经的工人。然而从农村里出来,他们却一直割舍不下那份对土地的情怀。尽管他们早已搬进了城里,却一直在老房子那边辟有一些菜畦,种植蔬菜瓜果以及油菜芝麻等经济作物。
父母年事已高,我们一直反对他们继续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就算是锻炼身体,种点蔬菜即可,至于那些经济作物不种也罢,毕竟那样的工作对老人家来说太辛苦了。每年他们嘴里答应来年一定不种油菜,可到底舍不得那些土地被撂荒,又盼着年底能在油坊里打些菜油,给我们每家送去尝尝,这才又义无反顾地种上了油菜。
八点多钟的光景,我便随着父母来到了家里的油菜地。一路走过去,我看到有两三户人家也正在忙着收油菜籽。黄老头夫妇领着他们的小儿子,陈家老太太和她家的两个女儿以及一个儿子,一行人在地里干得热火朝天。
在院墙边临近一处湖塘的坡地上是父母种油菜的所在地,地里整齐地码放着已收割的油菜秸秆,秸秆上满是成熟而饱满的油菜荚。地里齐腿高的半茬秸秆桩随处可见。因为担心过两天有雨,眼下正是颗粒归仓的时机。父亲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地间铺展开一张大的油布,我帮着把那些缀满油菜荚的秸秆抱到油布上。抱秸秆必须轻拿慢放,为着防止干枯的油菜荚炸裂而损失了菜籽。摆放秸秆也有讲究,苗在里,秆在外,在油布上排成两排,苗尖一律朝内,这也是为了方便脱粒,防止菜籽撒落。
油布上的油菜秸秆铺好以后,母亲便拿起一把连盖,咿咿呀呀地在上面捶打起来。连盖的竹板在空中划出一圈优美的弧线,轻捷地落在秸秆上,发出有节奏的噼噼啪啪的声响,油菜籽就从油菜荚里被捶打出来了。父亲接着将那些秸秆翻动,直到被连盖敲打透了,那些秸秆便被从油布上清理出去。我接着又从远处抱来新的油菜秸秆……
今天天气虽然晴朗,好在不算太热,不时有清风徐来,在劳作的溽热中让人感到一丝凉意。干这样的农活父母早已习以为常,虽说他们年纪大了,我却依然比不上他们,只一刻便累得气喘吁吁了。我接过母亲手里的连盖说,“让我试试!”这连盖我只在小时候见大人们用过,自己却从未使过,今天它几乎要随着许多农具慢慢在我们的生活中消失,陡然见到它时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我抡起连盖来只甩了几甩,便觉很不顺畅。真是“看花容易,绣花难”呀,这小小的连盖在母亲手里使得风生水起,熟极而流,到我手里却磕磕绊绊,不伦不类了。母亲说,“你要悠着点,不要太使劲,高高抡起,悠闲地落下!”按着母亲的提示,我一遍遍地尝试,终于也抡得有模有样了。
待到那一畦地里的油菜秸秆都在油布上打完以后,父亲便用一把竹扒在油布上一阵扒拉,刨去表面的一层秕壳。母亲用一口竹筛筛去菜籽上更小的碎壳,那墨黑中透着微黄的油菜籽便在油布上堆了厚厚一层。我有些感慨:原来收油菜籽这么不容易呢!母亲哂道,“这算什么,当初又是施肥,又是泼水,麻烦着呢,忙乎了几个月也才有了今天这点果实!今年的收成要差些,主要是开春的一场冻雨将油菜叶都冻坏了。去年也是这块地,却收了满满一担油菜籽,你爸爸都挑不动呢!”
我们将除去秕壳的油菜籽用两只蛇皮袋装了,收拾好工具,预备回家吃午饭。今天收油菜籽的经历对我来说是一次特殊的体验,它让我明白了生活的不易和劳动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