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上卖袜子的女人

有没有在某个时刻，想起自己的母亲。

秋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劲头了，想穿过天桥去吃一碗热馄饨。桥上卖袜子的人裹着军大衣在摊位里来回踱着步，想到老公几天前说没袜子穿了，就向着摊位走去。

走进才看得清卖家是个中年妇女，天桥上的风大得让人瑟瑟发抖，我把长衫靠上的两个扣子系起来。

“男袜怎么卖”

“10块钱3双”

“四双吧”，习惯性的讨价还价。

“卖不了，不赚钱的”，她似乎有点犹豫。

风吹得牙齿都在抖动，我想马上下桥去店里避风，便不再多说。掏出手机找支付码。

“有现金吗？”她问我。

“没带钱，不能手机支付吗？”

“有现金最好给现金吧”

“不能手机支付是吧”我准备放弃了，因为真的是没带钱，不明白现在还有不能手机支付的商家。

“手机也可以”确认我真的拿不出现金后，她略显失望的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二维码的卡片。

我开始扫码的时候，她小声解释说“这是儿子的”。我的心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看到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还是因为没能按她的要求给她现金，也许是因为那张放在她口袋里崭新的支付码，或者仅仅是因为她说那是儿子的支付码。

“怎么不用您自己的？”

“我不会”，她有点害羞了。

“每个用户都有的啊······”。

十块钱的分量实在太轻，但那一刻我却那么想给到她手里，甚至没搞清楚她说的是不会用智能手机还是不会获取支付码。我开始后悔我刚才的讨价还价了，我怎么忍心在这样的大风里在手机支付这样普遍的城市里跟一个紧张的恳求顾客用现金的母亲争夺一双价值几块钱的袜子呢？

我扫码后看到头像是一张照片，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小伙子跟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姑娘，他们笑得很开心。也许儿子已成家，母亲不想成为孩子的负担，在天桥赚自己的生活费；也许母亲退休在家，闲不住要出来找点事干；也许孩子劝阻多次，母亲还是偷偷跑出来摆摊为他们减轻负担······

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始终想不明白一个母亲会因为顾客要转账到她儿子的账户而显得那么耿耿于怀。为什么儿子不能教一下母亲怎样用手机，怎样用手机收款，为什么不帮母亲弄一个她自己的支付码，为什么母亲不会用手机收钱却小心翼翼的保存着一张儿子的支付码。她对生活感到失望吗？或者即便失望也要靠着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她对孩子感到失望吗？或者即便失望也会妥善保管儿子的支付码以便顾客因为没带现金而匆匆离去。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母亲，我希望我不是那个让他们为难的孩子。

天桥上卖袜子的女人是你的母亲吗？当你收到支付成功的提示时，会不会想起那个小心的照料着一个摊位的母亲。也许你不知道，那天风很大，她穿了件军大衣，站在远处看不出是男是女，每阵风起，她的头发就被吹得凌乱，遮住她因为顾客没带现金只能手机支付到儿子的账户而略显失望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