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9）回到起点

王兰的预产期越来越近，肚子就像一个快要爆炸的皮球，低头几乎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但还是要坚持着去学校上课。大多数妇女都这样，快要生孩子了，还要劳动，周小花生儿子的时候，上午还在地里忙乎着，晚上就把孩子生下了。男人在家照顾了两天，给家里的水缸压满水，就去单位上班了，婆婆也就象征性地过来看看而已。

徐家小儿子和王兰感情尚可，除了不会做饭，衣服都是他在家用压水井里的水洗的。晚上也会用暖壶里的热水兑好温度，让媳妇泡泡脚，徐老汉一脸不屑，终究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早早回到东房自己的房子里，早早睡觉。

周小花的时间相对自由，中午到前院把面条擀好，王兰放学后直接下锅。后来王兰过意不去，就让周小花多和点面，把擀好的面带回去一点给孩子们吃，也省点事，最主要的是节约一点白面。

这个学期朵朵照例到隔壁奶奶家和云云一起玩，云云的蓝斜纹布裤子，还有扎头的红毛线让多多羡慕不已。无论冬天还是夏天，朵朵的裤子统统是家织布染成的蓝色、红色或者姜黄色，除了过年的罩衣是带花的斜纹布做的，其余的上衣也是家织布染成的绛红色，有时候是天蓝色。朵朵很抗拒，但总是拗不过母亲，不情不愿地穿着。

中秋节前一天的晚上，王兰发作了，独自一阵比一阵疼，接生婆早就请过来做好了准备，在里间房子不停的指导着王兰用力，周小花则不停地用毛巾擦着王兰头上的冷汗，嘴里还不停地宽慰着王兰：“块了，块了……”

折腾的一个小时时辰里，王兰随着接生婆的要求一边呻吟着，还一边用力，汗水打湿了额头……徐家小儿子在堂屋中间不停地走动，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

随着王兰大喊一声：“疼死我了!"用尽平生的力气往上缩了一下身子，顿时感觉一股热流从下体喷薄而出，然后整个身子软塌塌的没有一点力气，甚至刚才还抓着床头的双手也像两只折断了的树枝一样，垂在头的两边！

接生婆以最快的速度把孩子脱离母体，随机一只手掂起孩子的双腿，另一只手拍打着孩子的屁股，约莫一分钟的时间，“哇……”地一声哭出来了。这个时候接生婆才带着惊喜：“带把的，是个带把的！”边喊边麻利地用消过毒的剪刀快速剪断了孩子身上的脐带，把孩子用纱布清理一下，再用一块干净柔软的尿布裹住孩子的身体，周小花拿过小被子款款地包住孩子，放在了王兰的身边。王兰疲惫地看了一眼孩子皱巴巴的小脸，便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外面等得心烦意乱的徐家小儿子听接生婆喊“是个带把的”，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在东房里同样等得不耐烦的徐老汉听到小儿子的呼喊声，忙不迭的跑过来：“快打荷包蛋……”声音急切，仿佛自己得了幺儿一样。

第二天早上徐老汉的大女儿提着鸡蛋早早来看望小侄子，开心都写在了脸上：“徐家后继有人了。”什么叫徐家后继有人了？难道周小花的儿子不是徐家的孙辈吗？也许在徐家女儿们的心里，周小花的儿子可有可无毫无存在感。对此，王兰没有反驳，但对徐家姐姐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王兰在家坐月子，她的语文课被艳玲老师替代了。朵朵哥哥早已习惯了和婶婶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如今只能一个人去学校，孤单的身影背着一个蓝粗布书包，走一步书包在屁股上扭一下，越发显得矮小。

第二天中午收工回来，周小花过来看望王兰，厨房里徐老汉正卖力地拉着风箱，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还伴随着一股浓郁的中草药味。不用问那是给王兰熬的鸡汤，补身体的。周小花瞬间感觉心头一颤：“自己生了两个孩子，公公婆婆也就端过去20个鸡蛋，哪见过啥补身体的鸡汤？”

晚上周小花又带着朵朵和哥哥一起看望小弟弟，刚到门口，两个孩子便争先恐后地往婶婶的房子里钻。王兰的奶水还没有下来，隔壁刚生过孩子的嫂子给喂的奶，吃饱喝足的小毛头睡得正酣，朵朵和哥哥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才看到了小弟弟。

“那么小”。这是哥哥的声音；“像个小兔兔。”这是朵朵和云云在画书上看到的图片场景。

“慢慢就长大了。”王兰依然和气地对待两个孩子，再看看自己的孩子，满眼都是爱。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满月后王兰就回到了学校上课。学校离家不远，不该她的课，王兰就回家奶孩子，校长是个五十岁的老教师，只要不耽误上课，对于王兰没有过多的要求。

常言说：“为母则刚。”自从有了孩子，王兰母爱泛滥，除了做三顿饭，洗衣服、洗锅、扫院子一概不管。徐老汉白天在家看孩子，徐家小儿子洗衣服、洗锅都不在话下。

有了自己的孩子，王兰再也分不出精力去关心朵朵哥哥了。上班、下班都掐着点，朵朵哥哥自然也跟不上婶婶的步调，只有课堂上和婶婶有交流，除此而已。

其实婶婶上课的时候，朵朵是想去看看小弟弟的。并还几次给云云讲弟弟就是一个小毛头，眼睛不怎么睁开，但脸蛋红扑扑的，惹得云云也想过去看看。

云云虽然听爸爸讲过小弟弟怎么怎么可爱，却一次也没有带云云回过城里，妈妈也没有回来看过自己。云云没有想到的是，妈妈不可能回来看她的，尽管她心里很渴望。

有时候云云忍不住问奶奶：“妈妈怎么不回来呢？”奶奶总是苦笑一声：“妈妈忙，妈妈还要工作，还要带小弟弟，哪有时间回来呀！”

每当奶奶这样说的时候，总是眼圈红红的。太小还不懂事的云云就好奇地：“奶奶，怎么了。”

“奶奶眼睛被风吹进了沙子。”每次奶奶都这样解释。

“我的眼睛怎么不进沙子呢？”云云不停地问奶奶。

奶奶把云云搂在怀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天上午，朵朵自豪地对云云讲：“我带你看小弟弟去。”对小弟弟无限向往地云云立马跟着朵朵跑向了徐老汉的院子里。

正坐在椅子上打盹的徐老汉看见是朵朵和云云，立马不耐烦地问：“干啥来了？”语气生硬还不耐烦。

吓得云云直往后退，朵朵始终也没有说出是看小弟弟的，拉上云云委屈巴巴地走出了徐老汉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