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笔记||激情犯罪

【原创】古月祥日

图片来自网络

01  突发惨案

上世纪九十年代，某年七月一日，凌晨5点多。一个惨烈的喊声，从国营985工厂家属院传出，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众多住户。

声音是从3号楼传出的。家属院里的公寓房，都是六、七十年代建造的二层楼老房子，一条长走廊，两侧分割成若干个小公寓。

市局刑警队长李飞带人到达时，工厂的保卫科已经将现场封锁了起来。案发的308房间，房门紧闭。一名保卫干事陪着那位发出惊叫声、身体尚有些瑟瑟发抖的目击证人，在走廊入口处做着笔录。

目击证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工厂职工的家属。从她的证词来看，她有早起遛弯的习惯，因昨晚一场雷电交加的大雨，她不确定还能不能晨练，于是一早出门看看天气情况。当走到308门口时，却发现门半开着，热心的大妈看到有人跟自己起得一样早，准备进去打个招呼。

可当她走到房间里时，眼前的一幕差点让她一屁股坐下。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倒在地板上，身体还有些血迹。缓过神的大妈，尖叫一声后，跑出了房间。

图片来自网络

02  勘查现场

李飞先到现场察看了一番。一位女性死者，赤身裸体仰面躺在地板上，面部、颈部有淤痕，下体有血迹。现场没有明显打斗痕迹，屋内的家具也很简单，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组布艺沙发，窗户敞开着。警员小刘对现场进行了拍照，法医对死者进行了检查，然后将尸体抬上救护车拉走，准备进一步做尸检。

李飞出门看了下保卫科做的笔录，询问了一些女死者的基本情况，又向目击大妈询问了目击情况后，独自一人在楼内、室内、室外转悠起来。

这栋二层小楼，楼上南面分割成5个大套间，都是分配给厂里一些领导干部的，北面分割成10间小公寓，分给普通员工；楼下南北面各分割出10间小公寓。也就是说，整栋楼住满，有35户。

根据厂里提供的情况，楼内只有一户职工休假回老家探亲，其余住户都在。案件发生后，厂里保卫科封锁了这栋楼，在未解封前，禁止任何人走出这栋楼。

李飞从二楼开始，挨个房间向住户问询、了解情况。有的住户说，昨晚大风大雨，还有雷电，自己睡得又早，除了风雨声，没听到什么异常动静。一楼有的住户说，半夜好像听到过喊声，可也不确定，风雨太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也就没当回事。

休假的员工，恰巧就是308房间的邻居，307房间的员工。而309房间是一对已经退休多年的老夫妻，都有些耳聋眼花。第一目击证人那位大妈，住在二楼北面的一间小公寓。

楼内勘查完，李飞和警员小刘又来到楼外南侧，这里是一片小树林。二人来到一楼的窗户下，这里应该就是犯罪嫌疑人进入室内的通道。308房间的防盗栏已经弯曲，纱窗也被利器划开，很整齐。

图片来自网络

03  搜集线索                         

李飞和刑警小刘勘查完现场，跟厂保卫科长说：“把308房间和南侧小树林继续封锁，其他职工该干嘛干嘛吧。我们一会到会议室去初步汇总一下情况，把厂领导也请过来吧。”

在办公楼的会议室，厂领导悉数到齐，这发生在建党纪念日的命案，让大家感到震惊和不安。

李飞就勘查现场情况，向厂领导和厂保卫科做了一个初步的分析、介绍：“从现场勘查情况看，基本可以确定是他杀。案件发生的时间，应该是晚间11时至午夜1时之间，大雨是从夜间接近0时左右开始下的。根据楼内问询了解情况看，有人反映听到过喊声，很短促的一声，只是因为风雨雷电的原因，怀疑是听错，没放在心上。由此可判断案发时，已经风雨交加了，而有的人还没睡，或者是没睡熟。可从308的房间内看不出有明显的泥泞鞋印。可见，犯罪嫌疑人是在风雨来临之前从窗户进入的308房间。这个从破坏的防盗栏和纱网可以初步判断。而作案后应该是从门离开的，因为从常识来说，一般人睡觉是要反锁门的，尤其是一位单身女性，而窗户因为天气太热，则可能是打开的。而早晨据目击证人的供词，房门是半掩的。”

李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今天早晨五点多才逐渐停止的大雨，意外地给犯罪嫌疑人提供了掩护，一场大雨把小树林里或许会留下的作案痕迹，又冲洗得干干净净。”

厂长有些忧虑地对李飞说：“李队长，需要厂里怎么配合，你尽管说。在建党节的日子，发生这样令人震惊的事，真是始料未及，令人十分悲伤和愤怒。请一定将这杀人犯绳之以法！”

图片来自网络

04  排查嫌疑

李飞对厂长说：“我们回去跟局领导汇报一下情况，建议成立专案组，尽快侦破此案。正如厂长所说，在建党节之际，在国营工厂，发生这样一桩命案，的确是会引起社会上广泛关注。我们会集中精力突击侦破此案。”

李飞打开随手携带的笔记本，看了一眼说：“有几个事情，需要厂里予以配合，而且要马上去落实。一是，将在家属区居住的所有人员逐一了解昨晚的活动轨迹，尤其是11时到午夜1时这段时间。休假人员，打电话回老家要其本人接听，或者用老家座机回电。二是，3号楼有个叫王三旺的男职工，据了解是离异，而死者也是一位丈夫车祸去世的单身女性，查查这两人之间的联系，另外再查查女死者日常跟谁有过矛盾，或者交往密切。我在问询王三旺的过程中，发现他的眼睛通红，目光有所躲闪，言词也有些支支吾吾，重点监控一下，尽快摸清这两人的关系和王三旺的行踪轨迹。如有必要，我们将传唤他到刑警队做笔录。”

李飞斟酌了一下言词，接着说道：“第三，仅仅是凭我个人直觉啊，当然一切都要靠证据说话。我感觉这是熟人作案。原因如下，一是作案人员可能知道死者的个人情况和居住情况；二是感觉作案人很从容，从容作案，从容撤离。从现场来看，没有乱翻的痕迹，不像偷窃作案。从女死者的内衣裤脱落来看，应该是强奸未遂杀人，因为现场未有体液，具体情况还要等尸检报告。三是这可能是一个手劲挺大的嫌疑人，防盗栏虽然时间较长有些锈蚀，但想要靠双手拉弯也不太容易。现场看不出来有借助工具的痕迹。”

李飞合上笔记本，看着对面厂里的几位领导：“刚才说的几点情况，就是对现场勘察后的初步分析判断，当然还需要证据来证明这些判断。关于案情的情况，暂时控制知情范围，目前也就仅限于厂里的领导和保卫科的同志，让大家也不要议论纷纷。当前获取的信息还太少，我们会再次对现场进行细致的勘察。需要厂里配合调查的事项，也请尽快。”

图片来自网络

05  陷入僵局

李飞回到局里向局领导汇报后，局领导十分重视。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在一个知名国营工厂发生这样的命案，必然会引起社会舆论的关注和报道，必须集中精力尽快破案。

当天召开的局党委办公会决定，成立7.1案件专案组，由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任组长，由刑警队李飞队长任副组长，抽调精干警力组建，突击攻坚。

第二天，李飞带着两名警员再次来到案发现场。上次勘查获取的线索太少，最有价值的线索还是要从案发第一现场获取。戴上白手套后，三人分工开启地毯式细致入微的线索再挖掘。

警员小刘到小树林勘查；警员小张到室内重点查看脚印、衣物纤维等明显痕迹；李飞则习惯性地寻觅不容易被发现或容易被忽略的地方，这是他多年的职业习惯。

经过一上午的勘察，还是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室外小树林因为一场大雨，几乎没有任何痕迹可查；公寓本身就不大，室内物件也不多，地面倒是有淡淡的鞋印，但杂乱、重叠、不完整，提取不到有效的鞋印痕迹；窗户的玻璃上，有指纹，但也是很乱，可能是平常开关窗或者擦玻璃的缘故，重合的指纹较多，一枚有效的指纹也没有。

厂保卫科那边反馈，王三旺之前跟同样单身的女死者李璐互有好感，也经常来往。案发当天晚上九点多，王三旺被厂里几个麻友叫走打麻将，就在3号楼二楼赵明的家里，他们一直打到凌晨三点多钟才散场，在场的几个人和他们的家属都能作证。王三旺之所以紧张，是因为他与李璐的这种关系，怕被怀疑，因此有些紧张情绪。

985厂有职工300多人，保卫科对职工行动轨迹的问询、了解也进行了四分之一，目前还没有什么异常。

李飞告诉厂保卫科长，可以组织一次查体，特别是外科检查要细，看看有没有身上有抓痕、淤青之类的新伤。

不管怎么说，目前的进展有些停滞。李飞望着985厂这四面都有缺口的围墙，心想，难道是流动人员作案？恰巧摸到一个单身女人的家？恰巧一场大雨冲刷了所有痕迹？

图片来自网络

06  峰回路转

第三天，985厂请市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到厂里为全体人员查体，李飞换上白大褂，带上口罩，扮成了外科大夫，逐个检查男性职工的身体，包括私密处。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

李飞换下白大褂，又独自一人来到案发现场，这次他带着放大镜。他先来到室内，带着放大镜从靠窗户的沙发开始，一寸地方一寸地方的放大观察。

当“扫描”到一处墙角时，几根短发映入眼帘。李飞的心猛跳了一下，虽然不一定有价值，但这算是两三天来发现的第一个值得关注的线索。他将这几根短发用镊子夹进证物袋，继续寻觅。没再发现其它有价值的线索。

他又来到小树林的窗户下。他盯着被拉开的防盗栏、裂开的纱网，一定有什么被忽略了？到底是什么呢？他眯着眼睛，目光聚焦在防盗栏、纱窗、玻璃上。

忽然，灵光一现！纱窗！纱窗是被尖锐的利器划开的，除非凶手是有计划、有预谋的，否则不会细致到随身携带划开纱网的利器，除非是蓄意入室抢劫或者谋杀，才会刻意带着刀具之类凶器。

先不管是哪种情形，假设凶手没带凶器，在现场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可以划开纱网呢？李飞蹲下身子，眼睛在地上仔细搜索，很快几块碎玻璃片引起李飞的注意，他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逐个碎片捡起，然后举起端详。从紧贴墙根的一块碎片上，李飞发现了一枚指纹，不算太完整，但具备大致纹理。李飞心中又是一阵兴奋，今天的收获挺大，不管有没有用，至少发现了可进一步分析判断的线索。还好这枚紧贴墙根的碎片有屋檐的遮挡，没有受到风雨的破坏。

李飞又跟厂保卫科下达了一个指令，提供全厂人员的花名册和指纹。

图片来自网络

07  有心插柳

第四天，李飞到了厂里，对照着花名册上的指纹，与在小树林提取的指纹逐一比对。忙活到中午，李飞跟保卫科长说，还是没有发现相吻合的指纹，眼睛都看花了。以往来厂里都是到饭点就走，不添麻烦，今天看得眼睛难受，下午还得继续，就留下来吃饭吧。

中午到饭堂吃饭，大厨给李飞这桌单独加做了一盆拉面，吃得李飞直夸手艺不错。保卫科长就跟李飞介绍上了大师傅，说这大师傅的手艺可真是不错，各色菜系都不在话下，人际关系处理得也很好，厂子里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尤其这拉面，劲道得很，很受大家欢迎。这不，厂子准备申请给他转成正式工了。大师傅那长期揉面、颠勺的身材，也跟健美运动员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飞细细咂摸了一番保卫科长的话，不动声色地道：“确实手艺精湛，这面条真劲道，没有一定的臂力可拉不出这么劲道的面。”

李飞看似无意地问道：“咱厂子里的临时工都参加厂子里的福利么？比如过节发东西、体检之类的内部福利？”

保卫科长道：“临时工不参加，这些福利都是正式工才有。”

李飞继续不动声色地道：“也是。要不怎么体现正式工和临时工的区别。这样吧，明天麻烦你想办法搞到职工们的头发样本，毕竟我们要做嫌疑人排除，都是程序上的事。最好以集体理发的形式组织，就说工会给大家的福利。另外，既然是福利，安排厨房等临时工也都去查个体，也理个发留取头发样本，标注清楚，人人平等嘛。查个体，理个发又不是什么大福利。再说，厨房给大家做这么好吃的美食，也应该给大家点关怀，是吧。”

保卫科长点头答应跟领导汇报，按李飞说的办。

第五天，厂子继给大家集体查体后，又开始集体理发。大家虽然很奇怪厂子这是怎么了，一个福利接一个福利，但因为是免费的，谁都不想过了这村没这店，都自发自觉地去享受福利。十名理发师整整忙活了一天才理完全厂人的头发。

第六天上午，李飞重点、反复比对了几个人的指纹；在一堆头发标本中拿走了几份标本。第六天下午，警员小刘带着一些资料，踏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图片来自网络

08  天网恢恢

第七天，李飞带着五六名干警，一整天都在985厂转悠，闭口不谈案情，有厂领导问起，就以正在缜密侦查中来应付。下午的时候，李飞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跟保卫科长说：“这几天太累了，你们厂子里不给做几个好菜犒劳一下我们吗？还要查案不能喝酒，只吃菜。让厂领导也都参加一下，最近精神太紧绷了。还是由大厨掌勺啊，那拉面我还没吃够。”

保卫科长满口答应，转身就去跟领导汇报，并安排晚上的伙食。

晚上的宴席，就安排在食堂的包间里。连李飞在内，市局来了五名警员，其中两名警员快速吃完后就离开了。菜上齐后，李飞让保卫科长把大厨请过来一起坐，要请教几样菜的做法。大厨到了以后，大家就开始聊各类菜系的特点和做法。

晚间7点23分，李飞的手机再次响起。接完电话，李飞向仍在席中的两位警员使个眼色，两人同时起身，将坐在两人中间的大厨，脸朝下摁倒在地。其中一人迅速掏出手铐，将大厨反剪铐住。

李飞站起身，向大厨说道：“你水平确实挺高，这心理素质好到令人发指，杀了人，还跟没事人一样。”接着对几位目瞪口呆的厂领导说：“各位领导，今天先不说情况了，我们要连夜审讯，等审清事实后再进行情况通报。”

说完，押着大厨走向食堂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警车。

图片来自网络

后记

李飞在取得头发和指纹的关键线索后，就到技术处需求协助。技术处给出的建议是，由于需要排查的人员众多，指纹只能靠火眼金睛的逐一比对；而头发需要大致确定有限的嫌疑人后，进行DNA检测，而不能对所有人进行检测，这不现实。

李飞在第四天上午的比对中就发现，一名叫范中举的指纹与玻璃上提取的指纹十分吻合，经过反复比对，吻合度高达80%以上。花名册显示，此人是该厂的一名厨师。

在第六天，李飞安排小刘，携带着范中举的头发样本和在案发现场取得的头发样本，赶到北京的专业机构，进行DNA检测。

第七天下午，小刘从北京打来电话，说晚上就能出检测报告。李飞就导演了晚上吃饭的一出好戏。

刚开始审讯，范中举百般抵赖，说不认识死者，也从未去过死者家。可在有力的证据和强大的心理攻势下，范中举最终对强奸未遂杀人的事实供认不讳，并交代了案发经过：

范中举因为分餐的缘故，对厂里人的面孔都很熟悉，对寡妇李璐也很熟悉，也很有好感。每次打饭还多给她一些，李璐就对他笑得多一些，一来二往，范中举就认为李璐对自己有点意思。

平常，大厨跟食堂的几个人，都是住在食堂后面单独几间房子里。6月30日晚间，范中举躺在床上睡不着，用他的话说，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李璐的窗户下面。他观察了一下，窗户开着，纱窗关着。于是，从地下捡起一块碎玻璃将纱窗划破，伸手将纱窗的插销拔开将纱窗打开，然后又用双手将防盗栏拉开，顺势爬上窗户。在这期间，已经睡着的李璐没有发觉。

当范中举从窗户上踩到窗前的沙发时，老旧的沙发“吱嘎”响起来，这时李璐被惊醒，喊道：“谁？”

已经进到屋里的范中举说道：“是我？”

“你是谁？”李璐有些慌乱地问。

“食堂老范。”范中举边回答边走向李璐。

李璐下床说道：“你要干什么？赶紧走，不走我喊人了！”

“装什么装，我过来跟你玩玩。”范中举已经拉住了李璐的胳膊。

此时，李璐张嘴开始喊叫，可刚发出声音，范中举就一把捂住了李璐的嘴，并将她摔倒在地。李璐不停的反抗着，范中举骑在李璐身上，举起另一只拳头对着李璐的太阳穴连击数拳，又紧紧地掐住脖子。李璐渐渐不动了，范中举又对着李璐头部，猛击数拳，此时的李璐彻底一动不动了。

此时的室外，开始下起了大雨，大风伴着雷电轰鸣。经过一番撕扯、挥拳，范中举的生殖器官已经不灵了，可他又不甘心，用手指在李璐的下体进行着邪恶、粗暴的动作。李璐的下体，开始有血液流出。

过了一阵，逐渐冷静下来的范中举有些害怕了，站起身来拿起一件衣服包住手，扭开大门内锁匆忙离开。自己穿的衣服和从房间拿走的衣服，都被他丢到室外日常炖骨头的大锅灶烧掉了。

第二年5月，终审结案的7.1案件杀人犯范中举，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全文完】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