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故事

杀人犯

2019-02-08  本文已影响8人  褚褚动人的

“龚叔,明天早晨有时间么,来单位门口接我一下。”

“好嘞,六点钟准时到。”

龚叔是当地人,听同事说干司机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为人热情,所以总是很受大家喜欢,平时有个什么急事需要用车的,他总是随叫随到,时间一久,就仿佛他也是这个公司的一样。

大年初一,我有急事要出差一趟,老板除夕晚上才通知我,匆匆订了票便联系龚叔,今年龚叔的女儿回家过年,前两天在市里碰见他的同事说,龚叔买了不少东西,还邀请了单位里不回家过年的同事,晚上十一点钟打电话给他,我有些不好意思。

龚叔很痛快的答应下来,我想着无论如何初三一定要去龚叔家里一趟,给他拜个年。

(一)

隔着老远我就看见龚叔在朝我招手,嘴里翻腾的热气随着嘴巴的闭合一阵阵的冒出来,我伸出手向龚叔摆了摆,钻进车中。

“龚叔,真是不好意思,年初一的,还喊你出来,实在是找不到别人了。”

“咱们公司的,都是自己人,没事,也就耽误会睡觉的功夫,正好出来散散心。”

车缓缓的开动起来,从村子里开出去,街道上开始变得漂亮起来,两边的花树彩灯,连夜没有停过的鞭炮声,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的时候,龚叔说:“逢年过节,路上总不安全,自己一个人要小心点。”

我应了一声,“龚叔,女儿一回来,整个人都开始操心了,温情了不少。”

龚叔没说话,点了根烟抽,车窗摇到一半,风猛地灌进来,我坐在后座缩了缩脖子,“怎么,女儿在家不让抽烟?”

龚叔一愣,旋即笑了出来“戒了戒了,总给你们这些路上的备着几盒,今天年初一,高兴。”

龚叔以前是个烟杆子,只要不是吃饭睡觉嘴边老是叼着一根烟,后来女儿生了个大胖小子,他就抽得少了,说小孩子不能吸二手烟。但隔三差五的总会在公司门口看到他摇下的车窗,不过他这么一说,好像这半年真的没怎么见他抽过。

绿灯亮了,龚叔猛吸了一口,把烟蒂丢出去,烟头散落的火星拍在窗户上,这个点的街道,没有几个人。我靠在窗户边上看窗外的新年,怎么都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过年的时候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赚着微薄的工资,还不如外面的环卫工人,他们应该是这个城市醒来最早的人了吧,在快到车站的十字路口,这群黄杉工人正在集合,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等着曙光的到来。

(二)

这个城市逐渐升温,太阳从东边升起来,平时车站旁边的早点铺子也没有了,龚叔把车靠在路边,看着我进站。

进站后我打电话给龚叔,“龚叔,回来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好好过年,初三的时候我去家里,到时候咱爷俩喝几杯。”

“得嘞”。龚叔在电话那头应和一声,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开心。龚叔今年有五十多岁了,老婆死于一场车祸,后来这件事私了,龚叔也很少提起,他说活人总比死人重要。我进公司的那一年跟龚叔聊过几次,因为家庭条件差不多,所以他跟我说起话来总不像跟别人那般约束。“今年一定要去一趟。”站在安检的墩子上,我这么告诉自己。

大年初一,外面实在没有多少年味,在路上奔波的总是些不安分的人,我在候车室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孤独的结伴的拖家带口的,神色怪异,置身于此丝毫感觉不到新年的喜庆。我把羽绒服的帽子抬起来盖住脑袋,低着头看手机。

(三)

当天晚上事情办完我就回公司了,在高铁站打不到车,好不容易来了辆出租,一张口就是两百,实在受不了这个窝囊气我拨通了龚叔的电话。

“龚叔,我是陈河。”

“在哪呢。”电话那头的风呼呼地刮着,我听到龚叔在使劲说话。

“刚到站,您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吧。”我拎着礼品盒的手有些僵了,我把东西放在地上,两只手从肚子下面伸进去。

“没事,你到对面的路口等我,几分钟就到。”说完电话就挂了。大概是风太大,龚叔的话里听不出太多语气。

天太冷了,站在路牌下面浑身直哆嗦。龚叔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原地高抬腿,车开过来,他没下车,车窗摇到一半,“小河,坐前面,暖和。”我把行李丢在后排,一缩脑袋就进了车里,龚叔递了一支烟,我点上,过了两三分钟,终于缓了过来。

“大过年的,刚刚在哪呢,风那么大。”

“几个朋友一起吃饭,我看你打来电话,就在外面接了,里面更吵。”龚叔嘴上的烟头随着他说话一起一伏,红红的火光跟他的鼻头一个颜色。

车走了一路,车上什么东西叮叮咣咣响了一路,我开玩笑说,“龚叔,这车年纪跟你差不多吧。”

“怎么,坐着不舒服了。”龚叔双手把着方向盘,皱着眉头,看也没看我一眼。今天他的状态总有些不对劲。

“哈哈,没有没有,这车怕是活不过你了,你听这零件叮叮当当一直响。”

龚叔忽然猛踩一脚刹车,我没控制好,身体重重的撞在了车前面。

十字路口,红灯。

“我这小身板不经摔啊,龚叔,今天喝酒了?”

“喝了点,你别说话,影响我开车。”龚叔的眉头更紧了。说完车里就安静下来了,龚叔又续上一支烟,我摆摆手,跑了一天嗓子有些难受。

在单位门口龚叔把我放下来,我从后座把包拎出来,包下面有些脏,我拿衣服抹了抹,冲龚叔摇了摇手,龚叔没有放车窗,隔着玻璃我看到他一直盯着我的包,有些失神。我敲开车窗,“老哥,赶紧回去,女儿等着呢。”龚叔笑了一声,这是今晚他第一次笑。

车远远的驶开了,叮叮咣咣,这破车,还能拉我们几次。

(四)

回到宿舍,我给龚叔发了消息告诉他初三过去,冲了澡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把宿舍的东西好好地整理了一遍,该洗的洗,该丢的丢,忙活了一天,也没有收到龚叔的回信,这老家伙,女儿一回来,我们这些冒牌货就不知道被忘在哪个犄角旮沓里了。去楼下超市买了不少东西,等着初三的时候去龚叔家里好好吃一顿。

初三的这天我早早地就出了门,来到龚叔家门口,龚叔家虽说只有两个人,但是龚叔一直活得比较精致,所以很多装饰都打扮的好看,大红的铁门两边挂着对联,顶上两个门柱分别悬了一只灯笼,这灯笼是我们单位送给龚叔的,上面还有我们每个人的祝福,龚叔拿走的时候开玩笑说要把这对灯笼挂到明年。房间里面黑漆漆的,我寻思着敲门不是,不敲门也不是,就把手机掏出来,“嘟~嘟~”

“喂,您好,哪位”。清脆的女声传了出来,声音略带沙哑,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是龚姐吧,我是龚叔的朋友。”

“朋友?你有事么,今天我要出门,老龚不在。”

“不在?大过年的,他跑去哪里了,我之前跟他说过了,初三过来拜年。”我有些不耐烦了,这个老头,竟然放我鸽子。

“你~你稍微等会,我马上出去。”我在门外站定,礼品放在门口擦得锃亮的石墩上,龚叔的家就在半坡上,下了坡就是国道,当年他老婆似乎就是在国道上出的事情,现在那边的路都装了护栏,安全了不少,龚叔也很少带走那边了,除非有急事。

我等了约莫有五分钟,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孩走出来,包的严严实实,“你就是老龚的朋友吧,我叫龚尘,是他女儿,老龚进局子了,他杀了人。”

杀人,老龚杀人。

今年我回家,本来是要跟他商量我结婚的事情。除夕晚上聊了通宵,初一他有事急急忙忙出去,告诉我回来再说,结果他初二凌晨才回来,车上全是泥巴。那天他回来紧紧地抱着我:跟我讲他终于放下了,让我去男朋友家里过年。

龚尘摘下帽子,通红的双眼遮掩不住的憔悴。“他告诉我杀人了,他杀的是撞死我母亲的凶手。”

初一那天他去了高铁站,见到了他,一路尾随他,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敲开那个人的车门,摸了护身的铁棍,把那个人捅死了,装在后备箱里,开车到县西边的野地里埋了,到了凌晨才才偷摸的回来。他让我去男朋友家里避避风头,我刚上火车,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初一,十字路口,叮叮当当,龚叔那天晚上的反应。

我没有去警局,礼品就放在那个石墩上,龚叔一直不愿意讲当初那件事是怎么私了的,他女儿告诉我说,当年那个肇事者喊了一车人过来,用刀抵着她的脖子,问龚叔愿不愿意私了,龚叔一个大男人,拿着肇事者给的一万块把自己老婆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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