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睥睨天下 （113）
原著：远歌
第一百十三章 几许风光（中）
万妃叹道：“你如今心思全铺在外面，当初本宫送你上龙床的宗旨你倒忘了个一干二净。原指望你栓住帝王心，让他无暇宠幸其他宫人，免除龙种隐患，这下倒好，你三天两头往外跑，十天半月也不来侍寝一次，那馋嘴的皇上能吃得饱吗？也难怪他会去找其他嫔妃泄欲。如今可好了，宸妃、惠妃都留了龙种，保不齐明年，皇上膝下就多出两三位皇子了。”
雨沁田闻言蹙眉道：“奴才失职，这就派人替贵妃娘娘处理妥当。娘娘的意思，还是按以往一样，拿掉龙种，亦或大人孩子的性命统统不留？”
万妃道：“不，不用了。这些时日本宫想了很久，也想通了很多事。自从我那苦命的儿去了，为了不让别人的孩子霸占他的位置，多年以来，本宫这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皇子皇女的血。如今这个年纪，本宫是不指望再有可能替皇上生下一子半女了，又岂能眼睁睁看着皇上真的没了后人？他也是本宫的孩子一样，爱我宠我这么多年，如今三十的年纪，正当年富力强，他有那个精力，就让他多生两个吧。”
雨沁田自打跟随万妃，十几年来，深知她善妒的个性，为了不让其他嫔妃给皇上添子，可谓是手段用尽，残酷血腥不在话下，就连送自己上龙床，让皇上养成断袖之好以绝子嗣这种荒唐事，她都能想出来。哪想到有一天，竟能亲口从她嘴里说出这种话，难道是上了年纪心性大幅转变，还是说……”
雨沁田心中隐隐透出一丝不安，果不其然，万妃续道：“眼下，本宫已不在乎皇上还能生育多少皇子，我只想把纪氏留下的那个孽种拉下太子之位。这个孽子本就和他那个娘一样，没根没基，来路不明，指不定是不是皇上的骨血都未可知，偏皇上就鬼迷心窍似的，竟然还把个野种当宝，让他坐享东宫尊贵。你不常在宫中，或许不知道，如今这孽子出落得有模有样，年纪小小，心思就多，跟着商辂那个老头子学习政略，勤奋刻苦，颇有些明君的样子。又请了师傅习武强身，身形也高大健壮了许多，俨然一个小大人，明明才七、八岁的年纪，就早熟得的吓人。这个孽种，认定了本宫是杀他娘的凶手，再加上周太后和商辂的教唆灌输，对昭德宫的仇恨是日盛一日，这样下去，有朝一日让他登上大宝，我必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你就算权倾天下，我看也一样不会有好下场。所以眼下除了他才是首要任务。你给我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下手。”
雨沁田闻此一番言语，心绪纷乱，五味杂陈。
朱佑樘能够出落得健康稳重，机智多才，纪妃姐姐泉下肯定宽心不少，雨瑶族能有这样的后人也是族之幸事。只是他生在帝王家，如今又被早早立为储君，正像姐姐临死前担忧的那样，宫中争斗，风云诡谲，危机四伏，尤其是万妃，处心积虑想置他于死地，自己要保住他不遭遇危险，难如登天。
但倘若遵照姐姐生前嘱托，干脆抛开什么天下大统，皇子之位不要，带他远走瑶乡避祸隐居，却也属于投鼠忌器，非己所愿。朱佑樘可以不认自己这个舅舅，但按瑶乡传统，舅舅的责任大于生父，自己却不可以不认他，不管他。说来好笑，一个注定无后的太监之身，手握再大的权力也要忍受世人嘲笑羞辱，却还是心心念念想替樘儿操持一盘更大的棋——非但要让他好好做一个太子，更要替他打下一片锦绣河山，送他坐上大明江山的天子宝座。倘若有那么一天，不仅替瑶乡洗刷了冤屈，也算替瑶人大大出了口恶气，明朝欠瑶人的债，让他们用整个江山来偿还！
为了这个宏大的心愿，自己才孜孜以求，努力操持西厂，扩大权力，替朱佑樘肃清通往皇权至高点的所有奸佞和绊脚石。只是这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身份的尴尬，当要如何化解？眼下贵妃连其他宫人有娠也放下了，只想一心对付他，自己要如何才能保证他的安全……
雨沁田强自压抑这一腔翻涌的心事，语气听不出丝毫波澜：“却不知贵妃娘娘打算怎样施行计划？”
万妃自然不知道他这一番曲折心事，道：“眼下有娠这两个妃子，宸妃是宁王妃的外甥女，有宁王的势力在背后撑腰，虽然此女态度有些嚣张，但总归在各路藩王中，宁王向来还算支持我，宸妃有喜，未必对我不利。至于惠妃，本就是我本家里选出来的女儿，对本宫马首是瞻，她有个子嗣，与本宫也有亲缘。总之这两个人不论谁生出皇子，也好过朱佑樘百倍，在孩子出生前，得尽快想个办法把朱佑樘弄死，东宫之位空缺，也方便我们再定储君的人选。”
“娘娘之意，是让我亲自去东宫动手？”
万妃盯着雨沁田毫无表情的面庞端详许久，道：“怎么，你忘了那个小孽种在国宴上怎么羞辱你的吗？本宫要除他，也是为了你日后着想。这昭德宫走出来的宫人中，数你武功最强，你若出手自是稳操胜券。再说你不是和锦衣卫指挥使楚进良关系十分要好吗，如今御前的仪仗、防护之责，以及整个皇宫内院护卫的调度，全权由他安排负责，有他助你，这大内之中，还有你除不掉的人吗？你的西厂能有今天的气焰，也亏得你笼络人脉的手段啊。你这下棋的本领，青出于蓝，倒不枉本宫对你多年的教导。”见雨沁田沉着脸看不出什么心思，续道：“当然，本宫知道你如今身份尊宠，再去充当杀手怕也辱没了你，本宫会先派昭德宫的几个宫人伺机下手，如若不成，再烦你出手不迟。”
手脚虚软地回到御马监自己的住处，已是朝阳初上。原本以为能摆脱朱见深的纠缠，乘夜回来，不耽误一早与进良哥相约出京的计划，哪想还是被他玩弄到这会儿方才罢手。
不愿意惊动手下人看到自己侍寝归来的狼狈像，轻手轻脚潜回自己房间。哪想房内一个高大身影闻声转过身来，正是不知何时就候在这里的楚进良。
“进良哥你来了……”雨沁田慌乱地整了整衣衫，努力回想自己身上是否有什么不堪的印记。不论内心如何不愿意，却始终无法摆脱帝王的宠幸，每次面对心上人关怀的双眼，罪恶自责的心情就挥之不去。
“进良哥，抱歉，万贵妃临时传唤，我只得应命。耽误了今天出京的约定……”雨沁田随口编造谎言，却深知这样拙劣的借口根本无法解释自己彻夜不归的原因。好在进良哥天性宽容，从来不曾追问过任何令自己难以启齿的问题。
楚进良递上一杯温热的清茶，“没关系，西厂势力如今网布全国，想要管理好这样庞大的机构，令天下归心，的确不是容易的事情。你不方便出行的时候就不要勉强，我过来看你也是一样的。”
雨沁田饮下暖茶，心中也暖暖的，只是想起原本约定去郊外猎鹿的计划不能成行，还是有些败兴，叹气道：“好不容易才有一次月假，还想着编个借口就能多休息几天和你去稍远些的地方玩儿，哪知又被绊住了。要我说，官当的大真没什么意思，像你我这样，半点不得空闲，天天呆在京城，一点儿乐趣都没有。”
楚进良闻言失笑道：“你这话说的，真像个孩子，满脑子想着怎么出去玩儿。”
原著：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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