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呓语与疯癫

2017-11-28  本文已影响47人  Victoria的洛丽塔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每一个看穿世间冷暖的凌厉目光之后,未必是清澈的、顿悟的,也许只是无奈的、疯癫的。

诗人、呓语与疯癫

天寒料峭,寻一小店吃面。

店面不大,在人来人往的商场中其地理位置算不上优越,甚至非常偏僻。其实,它在路的尽头。倘若不是真惦记着那一碗面,必不会一路到底,在中途就禁不住热情的吆喝,另作他选了,在上海几乎要排队拿号的一家店,在苏州的市区显得冷冷清清,无人问津,不觉在这瑟瑟寒风之中,生出一丝怜悯。

走进去,发现全场仍是半价,这还是开业时搞的促销活动,可见生意萧条。点完餐坐定,发现一道冰冷而异样的目光投射向自己,不觉乍然一惊,旁边的食客都泰然自若,狼吞虎咽地进食,那位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壮汉,脸色黝黑,额上却已沁出汗来,好一碗热汤面!

寻着这目光胆怯地一瞥,原来是一个头发蓬乱的老汉。这老汉,衣衫不整,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石化了一半,嘴里却含糊不清地愤恨地骂着,那咬牙切齿的从骨子里生出来的恨令人不寒而栗。

装作若无其事,微信下单点完了菜。

那冰冷的如匕首般尖利的目光再次转来。

吓得忙换了个座位。

一对刚准备进店的情侣看老汉如夜叉般端坐着,忙转身离去。

一桌谈笑风生的营业员也加快了进食的速度,顾不得那些琐碎的鸡毛一般的八卦,到处充斥着喝汤吮吸的簌簌的声响,鸡汤的鲜味慢慢散溢出来。

“这人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忙问了句。

“可不是!在这里坐好一会了,半天不走,店长还给他一碗面,吃完也不肯走,真是怪了。”年轻的小伙压低了声音,狡黠地一笑。

20元的虾肉馄饨只有零星的几个,皮倒是很薄,却相比正宗的泡泡馄饨少了些味道,临时把面换成了一碗酱油炒饭。

十几年前还有作者写文章,发表在《读者》上,说生活条件好了,忆苦思甜,还想着以前香喷喷的装在铁盒子里舍不得拿出来吃的酱油炒饭,搁现在,这个网红美食日新月异的时代,谁还惦记着一碗酱油炒饭?

老汉左顾右盼,对这世界仿佛有说不出的怨怼,是生了儿女踢皮球一样无人肯赡养?是老伴去世之后晚景凄凉?还是一辈子就是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一连串的追问像泡沫一般膨胀,破裂,又继续膨胀。

“哎,老头,向外看,外边有好吃的呢!”店长神情严肃,脸上的肌肉都拧在了一起,像一块挤干的抹布,非常难看,似乎是下了逐客令。

难怪,搞得本来就一片萧条的店更无人问津了,店长再好的脾气也拧不过老板的大腿。

那老头虽然之前像座铁塔般矗立在那儿,却知趣地悻悻地走开了,一步一步,还回头看了两眼,两手揣在单薄的口袋里,蹒跚地走了。

“老头儿走了?”

“走了啊,难不成你想把他领回去?今晚去你家过夜?!哈哈哈!哈哈哈!”

店长一脸鄙夷与得意,脸上凝住的肉如猪油般化开了。

店里又恢复了生气与活力,人渐渐多了起来。

这是个伟大的时代,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伟大的作家狄更斯如是说。

上流人尽情享乐,一掷千金。

底层人被肆意无情地挤压、折叠,挣扎如蝼蚁。

童年的时候,家门前有个老疯子。

是个老太太,据说突然发了疯,没日没夜地扫者地上的叶子,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扫,每天的衣服都不换洗,去公共浴室洗澡,人人避而远之。

为什么她没日没夜地扫着那些叶子,或者扫的时候肆无忌惮地大声唱着歌?

为什么她有着长相俊俏的媳妇,成绩优异的孙子?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个谜,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谜底。

终有一日,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太太意味深长地讲述了她的过去。她曾是一个才女,会作古体诗,会作曲。自然逃不了被批斗的命运,她没了工作,她没日没夜地扫地。

不觉释然。

又惋惜。

当年老舍跳了昆明湖,傅雷上了吊,自杀的人不计其数,巴金即使活了下来,知识分子的道义与良知也使他备受煎熬。

她苟活了下来,只是成了疯子。

一个和《雷雨》中繁漪一样的疯女人,阁楼上不时传来袅娜的歌声,如虚妄的幽灵,如苏童笔下的《妻妾成群》,颂莲说她不跳井。

萧红笔下的小团圆媳妇,被拔光了衣服,杀猪一样地狂喊乱叫着,牲口一样地给人看。

他们像祥林嫂一样,经历了人世间的大悲苦,雪落的时候,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可谁会为他们停下脚步,抱头痛哭?他们的家人,在经历了千难万险之后,也想有新的生活。

他们无能为力,于是,就这样等待着命运无情的宣判,将那份执念带进尘土,留存于荒野沟壑,风干了自己老迈沧桑的眼。

或许,他们也曾是诗人,喃喃呓语。

与海子不同的是,他们选择活着,选择了自然地疯癫,没有选择那黑暗的铁轨。

北京在折叠

忙碌的城市渐渐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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