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
图片来自网络
（一）
梁媛透过装着铁质纱窗的半开窗子向外凝望，天空因为落满了灰尘的纱窗而显得灰蒙。她望着窗外，合上了刚刚开始做的化学反应速率的无聊习题。
“媛，关一下窗子呗，有点冷。”同桌王静的声音让梁媛的注意力从窗外转向了教室内，梁媛关上窗子，顺便环顾起这个生活了半年多的教室。老式黑板有些倾斜地挂在正前方的墙上；斑驳的墙壁上，几块墙皮已经近乎脱落，在泛着黄色的墙上摇摇欲坠。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啊。梁媛想着，收回了视线，百无聊赖地打开了刚刚合上的练习册。尽管同桌王静正对着化学练习册奋笔疾书，自己也着实难以提起任何学习的兴致。考入这所省重点高中将近半年多了，王静仍然难以适应如今的生活。本以为经过初中三年的地狱般的挣扎，终于可以逃脱学习的深渊，但是她却不知道前方的道路仍然是题海的炼狱。
“梁媛，又不好好自习了吧，东张西望的。”不知道是第几次，梁媛在自习课因为不认真做作业被班主任张瑛老师发现。班主任的批评对于梁媛来说也变得习以为常。
“你一节课写了几道化学题啊？”张瑛老师拿起梁媛的化学练习册，练习册上今天的作业仍然一笔未动。“真是应该找你家长谈谈了。”
（二）
“孩子刚刚进入高中确实是有不适应的心理，但是已经过了一个学期了，也不能还是不适应吧。”班主任张瑛老师在办公室里语重心长地和梁媛的父母谈话，站在旁边的梁媛满不在乎地听着老师的教导。“孩子入学成绩很优秀，但是现在的成绩完全上不了重本，家长要多做一些孩子的工作。”
梁媛的父母与老师谈过话后，对梁媛的学习抓地更紧了。补课班的数量从一个增加到了七个。梁媛的周末时间不得不奔波于补课班之间，曾经每周末的钢琴课也不得不被取消。
即便每天奔波于形形色色的补课班间，梁媛的成绩依旧不见起色，期中考试成绩一再下滑后，班主任老师甚至不对梁媛的父母露出丝毫的和蔼脸色，甚至直接断言“孩子经受不住考验，没有什么前途。”
梁媛的父母自然不会让梁媛停止学业，毕竟不学习的人生几乎没有什么出路。父亲和母亲为梁媛轮流做着思想工作。“忍过这三年今后就轻松了。”“不学习只能端盘子。”“好好学习才能有好生活。”之类的话语每天充斥在梁媛耳畔。
“我厌恶透了这种教育制度。”梁媛倚着房间的门，听着父母在客厅百感焦急地商讨着如何提高梁媛的学习成绩，脱口而出道。
（三）
那个周末的下午，在海外工作的叔叔来梁媛家作客。梁媛暗自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拥有合理的借口逃脱补课班的魔掌一天了。
酒过三巡，叔叔过问起了梁媛的学业。
“唉，媛媛她不好好学习啊。”梁媛的父亲轻叹一声说道。“总说什么不适应高考制度。”
“要不要试试出国留学，换一个环境。”梁媛的叔叔提议道，将自己杯子中斟满啤酒。坐在一旁的梁媛内心不由得兴奋起来，出国留学，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那天下午，叔叔和父亲聊了很多，关于留学种种事宜，梁媛看见，父亲最后深深地点了点头。
送走叔叔后，父亲来到梁媛房间试探地询问梁媛想不想去叔叔工作的新西兰留学。
“当然想去。”梁媛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四）
准备留学的日子飞逝的很快，梁媛也变得乐在其中。比起纠缠不清的函数曲线，枯燥乏味的反应速率，错综复杂的牛顿运动，英语的学习不免显得轻松而又乐趣横生。梁媛也终于可以加入自己盼望已久的音乐社团，要知道学校社团是班主任张瑛老师明令禁止自己班学生参加的东西。王瑛老师常常会点名批评那些在周末参加社团服务的“差生”，哪怕他们是去敬老院亦或去孤儿院献爱心。
梁媛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自己的留些生活，新西兰，花园般的美丽城市，堪比人间天堂。在那里再也不用寒窗苦读只为高考，再也不用每天面对自己最讨厌的事物还要强行提起兴致。
“静不打算出国吗？静的英语这么好？”中午从社团大合唱彩排回来的梁媛问起正默写课文的同桌王静。王静是班里公认的学霸。
“我还没有这种打算。”王静抬起头看着梁媛笑了笑，便又继续默写起《醉翁亭记》来。“而且我觉得国内很好啊。”
“这种泯灭人性的教育吗？”梁媛愤懑不满地嘟囔道。“天天题海战术，把大好的青春时光浪费在这间破教室里的教育？”
“每一种东西都有两面性。如果我想留在国内，就不得不这样泯灭人性三年。”王静说道。“我不想逃避。”
所以国内有什么好的？自己的家乡又有什么好的？每天做不完的习题，严重的堵车，经常出现的雾霾吗？谁知道王静在留恋什么。梁媛想着。
（五）
天是那么蓝，远方的天空和海平面融为一体，远方几艘帆船在宁静的海滩上漂浮着。一切，如此惬意又如此有条不紊地运行着。梁媛来新西兰两天了，离学校开学的日子还有将近两周多，梁媛在叔叔的建议下报名参加了新西兰一周游旅行团，同行的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
在新西兰，梁媛看见了不同于家乡那只有透过半开的窗子才能看见的灰蓝色天空。要知道，高中的窗子是因为有学生从教室纵身越下后，为了防止同样的悲剧重演才安装上的。而这里的天空是那样的纯净，那样的开阔，令人心旷神怡。
惠灵顿的夜是不眠的，夜晚的海边，灯光闪烁。导游正用舒缓的英式英语向旅行团的人们介绍着惠灵顿人的夜生活。梁媛坐在大巴车上，注视着窗外。
皇后镇的气候稍显凉爽，这里傍水依山，远处的山宛如漂浮在湖面之上。飞鸟不时从头顶飞过，叫声轻快。梁媛的相机几乎从未合上盖子，梁媛不时抓拍着街道的景色。
夜晚，天空中繁星闪烁，家乡的夜晚很难看见如此繁多的星子，梁媛出神地欣赏着夜空。梁媛期待着将要到达的繁花似锦的基督城；水天一色的凯库拉；以及自己将要留学的城市—“风帆之都”奥克兰。
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梁媛想。
（六）
在基督城享受了一天的温泉度假后，旅行团来到了以自然生态闻名的凯库拉。凯库拉小岛四面环海，生态宜人。梁媛头一次看见了真正的鲸鱼和海豹。
晚餐是新鲜的海鲜大餐，餐厅是露天的，向远方眺望，映入眼帘的便是闪烁着金色光芒的蔚蓝大海。
梁媛所在的旅行团今晚会在岛上住上一晚。住在沿海的别墅一样的旅店是梁媛的梦想。
碰杯声响起，旅行团的人们相互交谈起来。
“你们也是带孩子来度假的啊。”来自意大利的小情侣和坐在对面的美国夫妇攀谈起来。
“是啊，为了旅行我们辛辛苦苦工作一年多呢。”美国妇人一边围好自己女儿的围巾一边回答道。
“小妹妹你是自己一个人来旅行吗？”意大利女人问起梁媛。
“是的。”梁媛有些措手不及地加入了旅行团的谈话。“我来新西兰留学。”
“你来自中国吧？中国可不是一个民主国家啊。” 美国妇讽刺地说道。
“对啊对啊。”意大利男人赞同地说道。“他们的军队总是对全世界造成威胁呢。”
“怎么可能。”梁媛拍案而起，却迎来其他几国人嘲讽的目光。
“中国的护照可没有美国的护照一样可以畅游全世界哦。”美国妇人继续说道。
梁媛感到十分孤立无援，就连导游小姐也不打算参与这场种族大战之中。无奈之下，梁媛只好只身一人回到旅馆房间。
（七）
夜晚，梁媛正在熟睡，突然感到床在不停的晃动，梁媛被剧烈的摇动惊醒。梁媛打开房间的灯，发现地板，桌子统统剧烈地摇动着。梁媛打开房门，看见走廊里鱼贯而出的惊恐人们。
“地震了，快跑！”人们恐慌地尖叫着，不知所措地向各各方向奔跑。旅店木质墙壁在梁媛眼前摇动着，仿佛下一秒将要倒塌。旅店的窗户被掉落的木头砸的粉碎，玻璃划伤了梁媛的脚踝。
终于，梁媛逃出了旅店的大门。门外的草地上，聚集着惊恐的人们。意大利女人在她的男人的怀中哭泣，美国男人安慰着惊恐的妻子和女儿。
摇晃感渐渐减弱，梁媛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草地上休息。海风吹过，梁媛不禁打了个寒颤，夜空闪烁着很多家乡看不到的星子，然而，梁媛却那样地思念着家乡。
（八）
第二天，大家回到了旅店中拿出了自己的行李。因为余震随时可能来临，加上海啸预警谁也不敢在旅店中多待，几个旅行团纷纷聚集到了草地上。
直升机发动机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梁媛抬头望去。“是谁来救我们了吗？”梁媛呢喃道。
“请中国游客上飞机撤离。”熟悉的母语在耳畔响起，刹那间梁媛感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请持中国人持中国护照上飞机。”
欢迎中国人回家。那耀眼的红色条幅挂在直升机上，许多中国游客举起护照向直升机出走去。直升飞机上的救援人员手中，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是如此触动人心。一架架直升机不断地将被困的中国人救出。
“中国人请来这里。”救援人员不断地用喇叭喊道。
于是，就在意大利夫妻，美国一家人羡慕而又无可奈何的眼神中，梁媛向直升飞机的方向走去。
“该死的政府。”梁媛听见美国妇人抱怨道。
（九）
四年后，奥克兰大学。
“Miss Liang，congratulations,you are hired by a good company. ”（恭喜你梁小姐，你被一个很好的公司录用了。）梁媛的老师对梁媛说道。
“Thank you ,but I will go back home.”（谢谢，但是我要回家了。）梁媛回答说道。
“Why，such a good company？Why you must come back？”（为什么啊？那么好的公司？）梁媛的老师颇感惊讶地说道。
“Because，That is my motherland .”（因为那是我的祖国。）梁媛笑了，那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
文/饕餮忠一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