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生(532)

王燕正对李老汉，一边读杂志一边留心输液管。输液瓶、输液袋空了，就连滴壶也空了，顺着透明的输液管寻觅，药水只剩一小截。

王燕抛下杂志，走到床的另一边，伸手轻轻按了一下呼叫铃。里面传来护士那温婉的声音：“药水输完了吗？别着急，我马上过来。”

不久，先前那位年轻护士急匆匆走进来，把插在留置针胶管中的针头拔出，之后便将挂在天轨输液架上的输液瓶、输液袋一一取下，连同输液管一起打包拿上，又急匆匆地出了门去。

她特意叮嘱，让李老汉晚上七点来医院等着输液。

几瓶(袋)药水输完，已是中午。王燕领着老爷子乘坐电梯下楼后，沿着斜坡向下走，打算找个地方吃午饭。经过一棵桂花树时，王燕问老爷子想吃什么：老爷子摇头，说自己没有胃口。于是翁媳俩便走到医院停车场不远处的餐车旁，点了一份油稀饭和一碗素粉。

大约是刚输液，身体不太舒服，影响到了胃口，那一小份油稀饭李老汉才吃了一半不到。王燕吃完粉，喝了两口漂浮着红油的浓汤，随后便放下筷子，与李老汉一同离开雨棚。

“爹，难得来一回城头(城里)，到处逛一下吧。”王燕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零钱，轻声说。

“我倒是想去哦，(县城)大得很，路又多，怕找不到路回来。”李老汉看着王燕，眼神中满是期待。

王燕立即会意，拍着胸脯说：“不怕得，有我在喽嘛，要是真嘞找不到路，打个出租车逗回来了。走嘛，到处看哈子，走累了我们逗坐车回来。”

翁媳俩出了县医院往右转，漫步在通往城中心的人行道上。老爷子年迈体衰，腿脚不比从前，走起来慢吞吞的，为了照看他，王燕不得不放慢脚步，尽量与他保持一样的步调。

老爷子像一只乡下来的土猫，走几步又停下来看看，指着街边的店铺、高楼、车辆自言自语，惊叹不已。王燕站在他身后，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一会儿鄙夷，一会儿不耐，最后只剩下莫名的伤感。

走着走着，李老汉突然停下脚步捶了捶腿。这动作似乎很有效果，没一会儿，他又生龙活虎地继续往前走去，并将目光撒向四处。

如此又走几百米，他终于熬不住了，说要找个地方坐会儿。附近没有公交站台、公园和广场，屁股没有安放的地方，王燕就让老爷子再坚持下，从前面的斑马线穿过去，到酒店门口的台阶上休息。

俩人刚迈上对面的人行道，公交车就从不远处驶过来了。见状，王燕便拉着老爷子上了公交车，预备赶回县医院——太冷了，而且老爷子也走不动了。

在县医院门口的公交站台下车后，王燕本来打算立马就回柳家拿东西的，但她又不放心老爷子一个人在外面瞎逛，毕竟他几乎没来过县城，连基本的交通规则和怎么坐电梯都弄不明白。

于是王燕便将老爷子送至医院给他安排的病房中，还跑到护士站问值班护士要了一张纸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塞进老爷子的床头柜中，并叮嘱他有事就找人借手机打电话给自己，这才放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