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

姑娘叫浮云，不过刚来的时候不叫浮云，她有个很乡土气息的名字，叫张凤华。可是她的颜值和名字正好相反，长的如花似玉，青春可人。虽然阿喵没有亲眼看到，但她们的业绩往往和颜值和技术挂钩。而听姐妹们说浮云的第一次卖了1万，之后的一个月几乎天天都有人点她出台。浮云刚来没有技术，那就只能靠长相。

1

浮云之前是包房公主，挂靠某家ktv。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找到了阿喵的经理。

阿喵还记得浮云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4点多了。阿喵和经理正在烧烤摊吃着夜宵，谈论着某个客人。只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到近，最后停在阿喵的桌子边，随后阿喵便听见一道清脆如同百灵鸟的声音。只是这只百灵鸟似乎刚刚哭过，声音很沙哑。

“李姐吗？您好，我是王主管介绍来的。”王主管便是那家KTV的大堂经理，那KTV也是阿喵经理李姐带着姐妹去的最多的地方。听到是王主管介绍来的，阿喵叹了口气，便知道未来她们会多一个姐妹。

李姐仔细的瞧了瞧浮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让浮云坐下，便开始例行公事的问她名、年龄和过往经历。看见李姐的笑容，浮云没来由的一阵紧张，所以浮云没坐。

但是阿喵只是听到一阵脚步后退的声音，随后那脚步却被主人硬生生止住，似乎心中有了不能退后的理由。一个坚定的声音传来。

“我，我叫张凤华，读了两年大学，今年20了，李姐。”经理问了很多，浮云也说了很多。

最后浮云还拿出了学生证，很急迫的问道：“李姐，我......”

其实经理一看见浮云就很满意。因为阿喵那里很久没有来高质量的姐妹了，所以她并不在乎浮云多大，有什么过往经历，是不是学生。只不过经理对这个名字有种反感。

“妹妹，你这名字不好听，取个艺名吧。”“那就叫浮云吧。”浮云笑了笑，似乎因为李姐答应了而轻松。随后，浮云便坐下和她们一块吃夜宵。

只是，能到这种地步的人，又有谁是开心笑出来。

2

浮云20岁，性格很文静。她的家里有年过半百的双亲，还有一个弟弟，弟弟正在读大一。由于家里出现变故，母亲重病在床，单靠父亲一个人实在供养不起姐弟二人一起上学，于是刚读完大二的浮云便辍学出来打工。但仅仅是打工也负担不起母亲的医药费和弟弟的学费，于是在王主管的介绍下，浮云便找到了李姐。

收入微薄的父亲，病重在床的母亲，正在读书的弟弟，这是姐妹们共同的经历，甚至是这个行业的通用经历。所以刚知道这些，阿喵和姐妹们都笑了起来，浮云没有辩解什么，姐妹们也没去问浮云什么，大家都有难言的苦衷，何必再去戳人家的伤口。

浮云是辍学来的，离开了学校，她就住进了李姐和阿喵的家。刚来的几天，浮云并没有接客。她每天只做三件事，学习李姐教授的技巧，然后看书，然后发呆。刚开始的时候李姐会安慰几句，不过后来也就习惯了，到了这个地步谁都是这个样子，习惯了就好。

等浮云住了一周后，李姐便检查了浮云的身子，又托人去那个学校问了问。做完这一切，李姐笑开了花。浮云确实是个大学生，而且又确实是真正的第一次。同时她很有悟性，虽然话很少，但是基本都是一教就会。

一切准备完成后，这天晚上，浮云开始了第一天接客。

因为浮云是第一次，又因为是大学生，李姐自然想着要大赚一笔。所以按照浮云第一次和大学生的标签，李姐和姐妹们没有给浮云化很浓的状，只是随意又精挑细选了一件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给她穿上，又给她扎了一个马尾。

“学生不难找，现在很多学生都出来兼职。但是兼职就意味着昂贵。在我们这种地方，找一个专职的，是大学生的，又是真正第一次的实在是很难得。”经理笑了笑，瞥了一眼阿喵的另一个姐妹。那个姐妹当初也是大学生，也是第一次，只是她的大学生身份和第一次都含有水分。

“今晚我约到了陈老板来唱歌，陈老板之前的客人你都不用跟我们去，你就乖乖的坐在这里。等陈老板来的时候我再叫你，一定不会亏待我们的好姐妹的。”李姐摸着浮云的脸，眼中闪着精光。“阿喵，今晚王老板，李老板也都不会来，你就陪陪浮云，让她不要紧张。”

“好的，李姐。”握着浮云微微颤抖的手，阿喵拉着浮云坐下。

“你不要紧张，李姐人很好，给我们的客人也大多是正常的，她不会亏待我们的。”在KTV有需要的时候，经理就会带着姐妹们过去，但是有些经理会根据KTV对客人的描述决定去还是不去。这不是挑客人，而是为姐妹们的安全着想。有的客人粗鲁，不知道怜香惜玉，阿喵以前就有个姐妹带着一身伤回来。李姐手下的姐妹们大多年轻漂亮，所以这也给李姐一个挑选的余地。“李姐基本上都是挑看的过去，又温柔的客人让我们去试台，你不用太担心。”

阿喵一边说着，一边梳着浮云的头发。“陈老板人比较年轻，而且他很绅士，没事的。”浮云的手停止了颤抖，她反过来握着阿喵的手，一滴泪水滴着阿喵的手上。“阿喵姐，我真的怕，我家......”

终于，快到接客的时候，浮云哭了起来。这几天浮云一直都很平静，平静的学着各种经验，现在看来只是她将心中的不甘死死的压住。 阿喵轻轻擦拭着浮云的眼泪，“你家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今晚过后，你弟弟的学费就解决了，这多好。”阿喵笑着说，只是那笑中带着惋惜和苦涩。

“带浮云来帝王。”对讲机中传李姐的声音。

“走啦，别哭啦，哭花了就不好看了。”阿喵拉着浮云站起来。

似乎想到家中的情况，浮云止住眼泪，在阿喵的带领的下，坚定的来到帝王包间。

3

陈老板很高兴。

他不是没玩过学生，也不是没见过红。但是那是付出了极高的价钱，而且他也知道那都含有水分。所以李姐告诉他的时候，他还不信。可是看见浮云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真的，因为浮云是他儿子的一个同学，他看见过照片。同时他也相信李姐那毒辣的眼光，李姐说没有水分，那就是真的。

所以陈老板爽快的给了浮云一万，还外加500小费。这比那些兼职说自己是第一次的大学生的价格便宜多了。所以第一次，浮云就赚了7000多。而有了第一次，浮云的技巧也慢慢提高，几乎天天晚上浮云都会出台。

有了钱，阿喵陪着浮云去了一次她弟弟读书的学校，把一些必要的费用给弟弟后，浮云又塞给弟弟1000零花钱，她告诉弟弟，她虽然辍学了，但是找了一个好工作，让她弟弟该用的时候不要太寒酸，出手大方一点。

看着浮云一身素雅的衣服，弟弟相信了。阿喵也就明白为什么浮云要坚持这样的打扮，或许是穿给弟弟看，或许是维持那心中最后的尊严。

4

之后的日子又恢复了以往，只是浮云成了头牌。

成了头牌之后，浮云也没多大的改变，她依旧一身素雅，依旧不抽烟，依旧看书发呆，只是酒量开始上涨，慢慢的也会多说几句话，和姐妹们开玩笑打闹。而且浮云人很热心，姐妹们一有点事，浮云能帮上忙的都会帮忙。所以当客人被浮云抢走的时候，姐妹们也没有说什么。

或许因为浮云的客人和阿喵的客人从来不会冲突，又或许住在一起，相比其他姐妹而言，浮云和阿喵走的比较近。所以阿喵也开始渐渐的了解浮云。

在阿喵看来，浮云是绝对不应该在这个圈子里面。她是大学生，即使被剥夺了大学生的身份，她依旧每天看着书，甚至有一瞬间阿喵觉得浮云有点像古代的花魁，有才气的花魁。但是阿喵还不是很理解浮云看书的行为，既然都到了这样的地步，看书也不会改变什么。直到有一次，浮云用一句诗形容了一下客人，那客人一高兴给了浮云几百的小费，让阿喵觉得看书还有点用。

除了看书，浮云很少有其他的活动，只是有时候带着阿喵到弟弟的校园走一走。很多时候阿喵在想，如果不是家中的变故，浮云的未来应该会很有成就，这也让阿喵很好奇，浮云的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有几次阿喵偷听了浮云的电话，很多时候浮云都是一边哭一边和她爸爸说着什么，但是她从来没在电话中说过自己的处境。听来听去，浮云只是询问母亲的病情，于是阿喵就去问浮云。

可是浮云的回答很简单，母亲重病在床，家中又欠了钱，弟弟又在读书，父亲一个人无力承担。既然问不出，阿喵也就没在多问。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浮云的弟弟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弟弟知道浮云在这里上班。他径直来到KTV，在王主管的带领下来到休息室，见到浮云。听到对讲机中说浮云弟弟来的时候，浮云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是她没有躲，她知道这事瞒不了多久。

在弟弟来的时候，阿喵脑中想了很多说辞和措施，准备解决等会发生的事。但是事情的发展过程却出乎她的意料。

弟弟来到休息室径直坐下，浮云正在看书，姐弟两就这样沉默着，并没有阿喵想象中的大吵大闹。弟弟低着头，似乎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事，又或许因为自己没有能力解救姐姐。许久，他嘴里蹦出一句简单的话。

这句话如同一滴水滴进油锅中，炸开了。

“爸把那家人杀了，进去了。”

浮云一下抬起头，书掉在地上。她一下子失去往日的平静，她的手死死撑住凳子以防自己滑落。她的身子轻轻颤抖着，鼻子急促的呼吸着空气。

终于，她哭了起来，哭的很绝望。简单的一句话，意味着姐弟两以后可能会成为没爸的孩子，情况好点的话，也只能铁窗相隔。

弟弟没有看浮云，他低着头，全身颤抖，似乎在酝酿下一个更加难以说出口的消息。

“爸进去之前，把......把妈也......”弟弟欲言又止。

浮云似乎意识到什么，一下瘫坐在地上。她看着弟弟，像是在乞求弟弟不要说出来，又像是询问弟弟。弟弟看着姐姐，终于下定决心。

“爸进去之前，说他走了咱妈会受欺负，又不想我们有负担，就.......杀了咱妈。”

说完这句话，弟弟一下抱着姐姐，两个人抱头痛哭。 阿喵不知道怎么劝，也不知道说什么。她没料到只是简单的两句话，浮云和弟弟变成了孤儿。消息很短，只是都重于千斤，让姐弟两无法承受，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接受他们成为孤儿的事实。

阿喵蹲了下去，轻轻拍着姐弟两的背。“起来吧，哭花了就不好看了。”憋了很久，阿喵只说出这句话。这时李姐进来了，她看着地上蹲着的三个人，意识到了什么，退了出去，又关上门 。

门关的重了点，响动却让浮云抬起头，她抹了抹眼泪。“你假请了吧？”

“请了，村主任叫我们尽快回去一趟。”弟弟的声音还有些哽咽。“你回学校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回去。”终于，浮云止住眼泪，她递给弟弟一张卡，“我这里面还有点钱，你取出来，明天我们就回去。”弟弟点点头，离开了KTV。

5

当晚，浮云没有接客，她拉着阿喵来到烧烤摊上，打开一瓶啤酒，一口气灌了下去。由于喝的比较快，浮云的脸泛起了红晕。她双眼迷离的看着阿喵。

“阿喵，我真羡慕你看不见。“浮云的手轻轻的摸上阿喵的墨镜，开始她的讲述。”我爸爸是个孤儿，也是村里有名的光棍，到30岁的时候强奸了一个乞丐。“

“爸爸说了很多好话，那女乞丐见事已至此，于是留了下来和爸爸过日子，也就成了我和弟弟的妈妈。女乞丐嫁给爸爸这事被周围的邻居知道后，都觉得我爸爸昏了头，再怎么光棍，饥不择食，穷，也不至于娶一个乞丐当老婆。但是他们一看到我妈妈，就立马后悔当初把妈妈拦在门外的举动。”

阿喵明白的点点头，浮云漂亮，是因为她妈妈漂亮。

“爸爸没有去问为什么妈妈要乞讨，或许他根本就没想到那里去。在爸爸看来，30多岁能讨到媳妇就很好了，根本不去管其他事。”浮云笑了笑，似乎在嘲笑她的出生。

“可是村里的人看爸爸的眼光渐渐变了。”浮云埋下头，声音低沉，“一个光棍，家中什么都没有，就因为发了善心，而娶了一个在村里算仙女的女人。他们心里不平衡！凭什么？为什么？后来，村里的其他光棍，就连那些已经结婚的邻居时不时就来我家串门，调戏我妈妈。”浮云狠狠揉着自己的头发。

“刚开始只是男人调戏妈妈，嫉妒爸爸。后来村里的女人也觉得是妈妈勾引了他们丈夫，虽然明面上没说，但是她们一直不拿正眼看妈妈。她们处处找妈妈的麻烦，骂妈妈是妓女。”说到这，浮云意识到自己似乎就是她们口中的人，她又灌下一瓶啤酒。

“我和弟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只是小时候根本不懂这些。妈妈是个很勤快的人，在妈妈的影响下，爸爸也变得勤快起来。家里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爸爸养了牛，养了羊，成了村里的富裕户，我和弟弟也考上了大学。”浮云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可是好日子没有太长久。人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动物。大家都是穷人，或许和你称兄道弟，但是当和自己一样的穷人娶了个仙女般的女人，后来家中生活也好起来了，孩子也考上大学。他们就嫉恨，嫉恨久了，就要害你，损人不利己也要害你，自己受苦也要害你，就是见不得比自己好。然后你家过得惨了，他们就讥笑你，什么难听的话都能毫无顾忌的说。如果只是说说，爸爸妈妈也听习惯了。可是，可是他们，他们把爸爸妈妈用积蓄买回来的羊羔毒死了。”

“爸爸妈妈从村里人嫉妒的富裕户、要强的人，变成了被人明里暗里讥笑的丧家犬。从此妈妈一病不起，爸爸就种着地维持着。可是那些人不肯放过爸爸妈妈，见我们家里又贫困了，他们就开始讥笑我爸爸妈妈，说着一些难听的话。”

“有一天，爸爸在电话里给我说，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他知道了是谁家下的毒。后来的事，阿喵姐你已经知道了。爸爸进去之前，他知道，妈妈一个人一定会受苦，而且我和弟弟的负担也很重，就......”

说道这，浮云停住了，她抬起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