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感

       回去时，天未亮，人们在梦境中未醒，早起的出租车司机把我送到岛上。为了不打扰睡梦中的人们，我拎着箱子走到家中。我在门前站立了片刻，舒展几下身体，思维彻底清醒了。嘿，我又回来了。

      走上黑暗的楼梯，令人窒息的，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的人们，都是几十年的邻居，同事。见面点头微笑，寒喧，问候，每天的生活按部就班，一成不变。在这座小岛上，时间就是被挥霍的，光阴就是被虚度的。渐老的人们游荡在小岛的街头，江边。买菜，做饭，打麻将，斗地主，唱歌，跳舞，吃饭，看电视，睡觉，一天就过去了。小岛渐浙变成了老人岛，父亲离不开的地方。

     天气晴好，阳光照耀。我喜欢太阳直射大地的春天，有一种勃勃生机向上的力量。母亲带我到菜场买花。她看中了一盆红色的菊花，褐红色的花朵缀满了枝头，枝蔓用细棍支撑着。小盆的月季花打着苞，还未盛开。我提着两盆花，和母亲走在回家的路上，听她絮絮叨叨说着旧事，满心欢喜。一场大病彻底改变了母亲的心境，她看淡了世事，看清了人心，信仰了宗教，变得开明洒脱起来。母亲脸色泛黄，不复手术前的气色，但精神矍铄，手脚麻利，不改勤劳本色。上天会眷顾善良淳朴的母亲，她会开心健康的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

      一切都很顺利，父亲做了临行前的午饭，我的一句话却惹恼了他。他喋喋不休的说些抱怨的话，满腔怨气喷薄而出。多么熟悉的场景，只是他只能自说自话，没人应战了。母亲朝我使眼神，她再也不会与父亲争吵了，我更不会。我无声无息收拾行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要离开了，没有不舍。心疼母亲，她学会独立坚强，自信快乐。心痛父亲，他不改强势倔强，一意孤行，谁也走不到他的心里。

      父亲发了一通无名火，拖着我的行李箱走在前面。我和母亲手挽手走在后面。父亲羡慕别人家的女儿好，母亲却说再好也是别人家的，我只喜欢自己的儿女。握着她的粗糙手，心里暖暖的，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我是多么幸运的孩子！车来了，父亲递给我两元钱，又把我的箱子提上了公交车。父亲和母亲在路边朝我挥手，这一别又是多少天。上了公交车，我才想起忘了带耳机。时间还早，我给母亲打了电话。她问我还有没有忘掉的东西，一并送来。父亲是不会来的，他要赴麻将的约会。母亲放弃了朋友的邀请，给我送耳机，她说在火车上听听音乐好。

       母亲和我都信命，相信冥冥之中上天早有安排。父母和孩子的缘分也是注定的吧，有的孩子依恋，有的孩子逃离，有的孩子叛逆，有的孩子高飞，有的孩子沉沦。我是逃离的孩子，可是越来越理解父母的不易，盼望着不久以后的相聚，再也不分离。

     母亲送来了耳机，送我到进站口，久久不愿离去。父母的恩情一生无以回报，只愿他们活得久一些，更久一些，让我弥补愧疚之情。抱歉我不是父亲骄傲的女儿，虚度了年华。抱歉我不是母亲身边的小棉袄。我只能做唯一的自己，学会爱和包容，此生足以。

      火车启动了，朝着回家的方向，朝着工作，爱人和孩子的方向疾弛而去。故乡越来越远，在心中越来越重了。

                                    2017.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