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的杂事 四十九、一块扁垛

      年过得稀松平常。肉吃完了，菜也吃完了，剩下一块扁垛被遗忘。

        父亲翻冰箱时，发现冻豆腐，一心要烩汤，才想起这块扁垛，赶紧在水果箱里翻找。好在天寒，结满水汽的袋子储存效果不错，完好。于是，切片下锅，一众人午饭吃得挺香。

        “快十五了”，母亲随口一说。

        “得再蒸块扁垛”，父亲心里盘算着元宵节的炒面疙瘩汤。

        “蒸枣花馍时，配上蒸”，母亲自然知道，父亲在元宵节一定要蒸锅枣花馍，要吃炒面疙瘩汤。几百年的老风俗，老人们说，炒面疙瘩似那金银元宝，每年正月十五吃，能吞享一年财运。

        母亲起先陪父亲，一起待在厨房，是站着的。当白面被炒得微黄，母亲指挥父亲，下芝麻，调花椒粉，添点花生碎，佐味点盐巴，闻着很香。

        看父亲一时忙不完，母亲索性搬来椅子坐着。手里随便划拉，捡着粉条里的灰疙瘩，和父亲聊着天，“现在蒸扁垛的粉条，咋都稀糟”。

        “漏粉的手艺怕是要失传嘞”，父亲在炒下一锅黄面，“这粉条，只是漏的工艺粗糙，不碍事”。

        “电视里，哪地方呢？大型超市卖的粉条翠绿、艳红、姜黄，看得我长见识，那也叫粉条”，母亲接腔絮叨，“你说，这吃进嘴的东西，咋能这样”。

        “头发长，见识短吧”，父亲顿时神气十足，右手的铁铲翻飞，“五彩饺子，过去你不是也没见过，今年还吃哩。那是啥毒药？”

        “那倒是”，母亲似乎理亏，心里一透亮，就蠢蠢欲动，“要不，咱蒸一块彩云扁垛？”

        父亲意动，眯着小眼睛，左手摸着下颌琢磨，那更有象征意义的彩与财。母亲小激动，大眼闪闪发亮，指甲不自觉地使劲，嘎嘣嘎嘣，粉条稀碎。

        扁垛若是飘点儿火腿丁、海带碎、豆筋粒、虾皮，父亲在想像，新扁垛家族的全貌。

        蒜苗炒这扁垛，看着赏心悦目，定比那黑黢黢一盘上个档次；酸辣小碗汤里，有这扁垛，堪挑大梁，会更加勾人食欲；炒面咸疙瘩汤，就是啥都不放，单这扁垛，也能凭添几分雅致，赛过糊涂面。

        父亲母亲一下午，忙得不亦乐乎，藏着掖着的激动，小口浅尝，彼此笑逐颜开。

        噔噔蹬等。餐桌上，父亲兜一笼彩云扁垛，隆重宣称：赵氏家族的财运扁垛，诞生！敬请期待，真正的十五财运汤。

        是呀，古老的习俗，一直在延续。也许最早，那正月十五的美梦，不过是能吃到一碗稠的黄面疙瘩汤，继而演变成掺了几个白面疙瘩的黄面汤，再到今天，香炒面疙瘩汤。美好的愿景，让人们无限遐想，好好活着，活的更好，活出精彩。

        人生，若不追逐，就永远不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