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痕迹——老照片
能够让时间静止,并把它定格在一瞬间的,除了记忆,恐怕就要说照片了。手机的兴起,干掉了无数的行业,照相馆也是被手机无情碾压而过的。
小的时候,最早家属区是没有照相馆的,个别能人,会自己拍照并能在暗室里冲洗出来的,都属于能工巧匠那部分人。我所在的小城市,那时候也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当家里需要或者条件允许照一张全家福时,要大人们拖儿带女全家人或者骑自行车,或者乘坐公交车进城,完成这神圣的仪式。
有一年的冬天,由于那时候我太小了,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大概就是元旦春节之前。一大清早起床,得知父亲难得休个班,我们几个孩子就盘算着今天肯定有好吃的,于是,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人欢马炸,乖乖地都坐在小凳子上,眼巴巴地希望父亲变戏法一样给我们变出点好吃的好玩的东西。
早饭依旧是原来普普通通的玉米面糊糊,热几个窝头,炒一盘土豆丝,切一盘咸菜。我们就在失望中吃饱了肚子,可是,谁都不死心,还是在盼望着。
父亲突然宣布,全家进城,去城里的照相馆照一张全家福,然后下馆子,吃肉粉汤。
哇!我们欢呼雀跃起来,母亲却脾气上来了,照相,还是全家,父亲居然没有提前告诉母亲,让母亲一通忙乱,锁上门,我们出发了。
父亲走在最前面,背着手,有些悠哉悠哉的。母亲领着我和妹妹,两个姐姐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我们要步行一段路,走到公交车站,坐上车去城里。一切都特别顺利,到了公交站,没有等多长时间,车就来了,人也不多。我们直接坐到了市中心,那时候的市中心,只有一家照相馆,一家餐馆,一条路一条街交汇成十字路口,有几个商店。就是这样,在我们眼里已经到了非常繁华地段了。
先去照相馆照全家福,在摄影师傅的指挥下,父母亲坐在椅子上,我和妹妹站在前面,两个姐姐站在后面,就照这一张,没用多长时间就结束了,然后就是逛大街,到了中午,去餐馆里吃肉粉汤,每人一碗,外加一个大大的白面馒头。
吃饱喝足,再转几个商店,买一些生活必需品。看着我们玩累了,一个个耸拉着脑袋,而且也没有什么能再提起我们兴致的去处了。父亲大手一挥,回家。一家子就坐着公共汽车回来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是盼父亲的另一个休息日,等着他把全家福取回来,一家人又可以热热闹闹地欣赏照片了。
期盼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父亲也把全家福照片取回来了。一家人传看着,议论者,不时发出幸福的笑声。
突然,眼尖的二姐大叫一声,看看照片,看看我,再看看照片,再看看我,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只是把照片递到了父亲的手里,指着照片,趴在父亲的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开始父亲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等到听明白了,父亲看了看母亲,笑了。然后把照片伸到母亲跟前,小声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
我和小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跑过去抢着看照片。哪里能看出什么呀,我正要开口问,被母亲一把搂在了怀里,母亲嘴里说着:“对不起儿子,都是妈妈粗心大意了,让我儿子穿着补丁衣服照相!”
经过母亲的一席话,大家又趴在全家福照片上看,的确,我现在最前面,右腿整个膝盖上,大大的一块补丁,特别显眼,这时候怎么看怎么不得劲。父亲说:“这次不算,过几天咱们再去照一次,都穿着新衣服去照相。”说着就要把照片收起来。
征得父亲同意,这张全家福被我保存了下来,每次全家人看这张照片时,都感慨万千,通过它可以证明,那时候的日子的确是艰苦的,去照相都挑不出一条好点的裤子穿。
当时我没有什么感觉,大家都是这样,有些小伙伴裤子上的补丁,比我这条还要多还要大。虽然是补丁衣服,但是辛勤的母亲总是给我们洗的干干净净。
我的姐妹们都不理解我为什么要保存这张照片,甚至怀疑我是在抱怨父母,连照全家福都没有给穿上新衣服。我始终也没有给他们解释过,就是当年我的媳妇问起时,我开玩笑地说:“这还不明白,就是用来吹牛的呀!有一天我会跟朋友们说,哼!老子也是穿过补丁衣服的人!”
这张照片的确有意义,其实它就是用来提醒我的,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我们的生活好到什么程度,不能忘本,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也不应该忘记父辈们曾经的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