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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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看哪，四崽带着媳妇回来了，媳妇好高好漂亮呀……”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被长辈们亲昵地称呼为“四崽”的小平，入伍参军仅一年，就考上了军校，穿上了军官服；现在，又领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城里媳妇”。在这个封闭的宁静山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可是本地破天荒的第一个军校生，四邻八乡，几近沸腾。
父老乡亲们，口口相传，欣喜若狂；四崽当军官了，年逾花甲的父母，更是心花怒放，倍感欣慰和自豪。二老喜笑颜开，连忙招乎着来人来客：发糖敬烟，让坐筛茶……喜悦之情，无以言表。来家里看“洋媳妇”的乡亲们，人头攒动，啧啧称赞。村口鞭炮齐鸣，家里杀鸡宰鱼，热闹非凡，喜庆氛围胜似过年一般。
这个美丽的湘南小村，群山环抱，古朴秀丽。村后的丛山峻岭、村中的老屋石径、村口的荷塘古井、村前的小河飞瀑……无不吸引着惊喜好奇的浪漫情侣。
清晨，当红日越过东山的丛林，当第一缕羲光洒向原野。小骏就背起画夹，小平手持相机，双双走进那似曾相识、熟悉而又陌生的田间地头，踏遍故乡的山山水水。他们用画笔和镜头，快乐地记录着家乡的绚丽多姿和秀色美景；定格着三湘四水的浪漫足迹与美好记忆……
临行，父母乡亲送他们到村口。只听得身后的鞭炮声，夹杂着玩笑般的叮咛：“下次来就‘三个人’一起来啊……”
小平在《妈妈》一文中曾经提起：他俩是那种有缘千里来相会的神仙眷侣；最终结成一见钟情，再见倾城的恩爱夫妻。这段充满戏剧色彩的天定奇缘，始于百年修得同船渡，成于千年修得共枕眠。总共修炼了1100年，才终于修成正果。
在通过了小骏“亲友团”的首肯后，小平才兴高采烈地带着小骏，返乡省亲，去拜见未来的公公婆婆。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两年后，小平军校毕业。因为刚好遇见你，才许下一生的爱情约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没有彩礼，没有婚礼；没有婚房，没有婚车。仅仅倚仗爱的承诺，便喜结连理……他们年初拜堂成亲，年尾喜得贵子。
此后，小平小骏便如了父母乡亲们的心愿：每次都是“三个人”一起来探亲……
“假如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这个中外无解的难题，相信大多数已婚男士都遇到过。无不闻之色变，瞠目结舌，束手无策，一寿莫展。
很幸运，小平至今已过银婚，这种无厘头的无聊与无奈，乏善可陈。始终未能身临其境，亲自体验。
这得益于小骏良好的家教，赋予了她勤劳善良的品德，知书达理的聪慧，谦让温和的贤淑；当然也有远离公婆的距离美和由此而生的亲切感。
他们的婚姻堪称天作之合，家庭幸福美满。
“老家来电话了……”
“简单说吧，要多少钱？”
没等小平把话说完，小骏就习惯性地想到“寄钱”。
是啊，多少年了，由于小平老家是一个农村的大家庭，兄弟姐妹五男二女。众多亲属的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建房开店……哪个都少不了要随个贺礼，寄个红包……小骏早已形成了“礼尚只往不来”的习惯。还有父母的生活费，医疗费，年节费……也是从无二话，这让小平感激涕零，并由此而对小骏越发的宠爱有加。
“该给爸妈寄钱了吧？”
每隔一段时间，小骏都会提醒小平定期给父母汇去生活费。后来，干脆给父母办了张银行卡，直接往卡里打钱……每次回去探亲，小骏都是房前屋后，买菜烧饭，缝补浆洗，忙过不停。临走前，还记得给婆婆留下适量的现金用度。
父亲去逝后，小平母亲没有了老伴，孤苦伶仃。
“把母亲接来和我们同住吧？我们来赡养老人……”
小骏看在眼里，心疼不已。于是主动向小平提出，要接婆婆来家里长住，并为其专门设计了老人卧室。
“妈妈说她的视力每况愈下……”
小平心里十分忧虑和担心。
“你放心，婆婆也是妈，我明天就带老人家去医院检查。”
小骏温柔地说。
经检查，小平妈妈患有双眼白内障，右眼几乎失明，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马上联系病房，协调专家，入院手术。”
在婆婆住院手术的一个多月里，小骏细心照顾，端茶送水，洗衣送饭，安守病房，忙前忙后，任劳任怨……
当然，住院费用等所有开销，无疑按照惯例，由小骏自家承担。
“您老真是好福气呀，有这么个体贴周到，细致入微的乖女儿……”
病友们都羡慕老人家有小骏这么孝顺的好女儿。
他们哪里知道，这可是一对传说中最难相处的中国婆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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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老人家过不惯城里的生活，想念老家的满堂儿孙，怀念那里的热闹氛围；惦念山村的祖屋古井……同时，又担心自己死在城里被“葬身火海”……便天天吵着闹着要回老家农村去。小平小骏多次劝慰无效。万般无奈，也只好随母愿，顺母意，让兄长将老人接回老家去，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近几年，由于母亲年事已高，“四郎探母”的次数越发频繁，每年一到两次已成惯例。年年省亲探母的数万元开销，对于工薪阶层的小平和小骏，经济压力明显，但小骏毫无怨言。
“丫头，母亲住院了，危在旦夕，快准备回老家。”
“丫头”是小平对小骏多年的昵称。
“五月份才回去给母亲祝的寿，当时，老人家身体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快别问了，各自请假，分头准备……”
小平心急如焚。
挂了电话，小骏立即请好假，取好钱，加好油；简单打点好行装。次日一早，便和小平驱车千里，一路风尘，来到老家服侍婆婆。
“母亲这次病的很严重，主要是心脏膨大、肺叶有穿孔、冠状动脉钙化、全身血管硬化，胸脑部有积水，还有全身静脉血栓，多脏器老化衰竭，高血压……哥哥他们都耽心老娘死在外面，进不了祖屋……老娘自已也怕这一点，强烈要求出院回家……”
听完小弟的介绍，小平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是，出院就意味着放弃！回家就是等死！”这让做儿女的情何以堪？
小平立即与主管医生对接勾通。医生建议马上转ICU紧急救治，但仍然不排除老人因心肺衰竭、心梗脑梗而猝死的可能……
“进ICU可能要很多钱……”
兄长担心人财两空。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马上转ICU吧，钱的事不要你们管，全部都由我们来承担。”
小骏毫不犹豫，打消兄长们的顾虑。
让小弟签好“病危通知书”，立即将老母亲转入ICU病房。
“你们都别听老四的，我要出院回家，住在这里得花多少钱啊！”
母亲对前来ICU病房探视的兄弟们说。病成这样，老人家的头脑依然无比清晰。
“四崽，让我回去吧，这得花多少钱啊！”
母亲抓住小平的手，几近哀求。
“你只管安心住院，配合治疗，钱的事你别操心。四崽’有钱’，也舍得为老娘花钱。小骏说了，钱由医保报销，自费部分，全部都由我们出。”
“老佛爷”还是担心钱。
天佑吾母，通过ICU病房4天的紧张救治，老人家神奇般起死回生了！
“四郎探母，大功告成，结局圆满，初步完成任务。”
小骏欣慰地对小平说到。
看着母亲一天天好起来，小平和小骏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假期有限，小平小骏该返程了。
“你们放心去吧，过年就不要来回跑了。这么远的路，等我明年过生日，你们再回来吧。”
“好啊好啊！明年我们一定回来给您祝寿，您要安心养病，配合治疗，好好保重身体啊。”
看到母亲起死回生，容光焕发；精神矍铄，信心百倍的样子，小骏心满意足了，所有的付出和辛劳，总算都有了良好的回报。
“我们回去后，母亲仍然要坚持继续治疗，何时出院听医生安排，后期护理就拜托你们了，出院后安排好老娘的日常生活起居……”
小平向小弟交待好相关事宜，带着小骏依依不舍地告别母亲，回到酒店。
“谢谢你！我的好媳妇儿！”
小平动情地在小骏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眼里闪着泪光……
“傻瓜，老娘都92岁高龄了，辛苦了一辈子，能活到今天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的幸运！尽孝是我们做儿女的本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她把儿子都‘嫁’给我了……”
次日一早，小平带着小骏，哦不！是小骏带着小平，又驱车自驾，马不停蹄，风尘仆仆地，返程归队了。
“遇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此生，小平影随小骏，“四崽”属于远方。这是注定的……
媳妇
李国平
2018.11.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