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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我姥姥和我姥爷

2022-04-05  本文已影响0人  春深君

今天是清明节。

前两天在路口看到有人在烧纸,才意识到快到清明了。以往我对清明节都没什么特殊印象,最多的记忆就是小时候学校会组织去烈士陵园扫墓,一人带一朵小白花,一朵五毛。我没见家里人谁去扫过墓,只有一次,是我大学的某次寒假,我爸开车带着我们全家回了老家。那次,是我姥爷的三周年祭。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妈说,等春天了,她要回趟老家。

前两天,她在朋友圈说,快清明节了好想父母亲。

她好几年没回老家了,今年疫情又没能回去。

我就突然想起了很多,我妈、我姥姥和我姥爷的事情。

我这一生只见过我姥姥姥爷几面,基本上都是我妈带着我回去。

小学的暑假,我妈带着我回去,先坐火车到商丘,再转大巴到菏泽,然后我哥会开着摩托三轮来接我们。

有一次坐大巴是在深夜,车还没发动,我饿了,我妈下车去买面包给我吃,等了好久还没回来,我就开始担心她来不及回来车就走了,把我一个人落下。

有一次回到老家是清晨,记忆里还有蒙蒙的薄雾,我妈忘了哪一户是我大姨家,就挨住去敲门问。

还有一次是寒假的时候回家,赶上了春运,我妈带着我和很多同乡人一起回去,火车站人很多,我被人从窗户里塞进火车,拥挤中我谁也看不清,等火车开了,那个把我塞进火车的爷爷带着我找到我妈。

小时候每次回家好像都不容易,长大以后就没有这么多苦难的记忆了。高考结束后我妈带着我回了一趟老家,在我大姨家住了一个多星期。我记得是我们先坐火车,这时候的火车的窗户已经是封闭的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还写了日记。到了菏泽,二哥开着摩托三轮接的我们。

上一次回老家,好像就是大学寒假那次,我爸开车带我们回去,我记得大概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原来也没有那么远,小时候坐火车转大巴,总觉得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小时候住在我姥姥家里,她住的是两间平房,说是平房,但也是那种有很高的房梁铺着绿瓦茅草的“马架房”,有一个厨房,有一个院子,有鸡,有鸭,有鹅。姥姥姥爷年纪都很大,满脸皱纹,穿的衣服总是暗沉的颜色,灰蓝色。村子附近,还有一条河,河里也有鸭子游来游去。

姥姥家光线好像很差,只有一盏白炽灯,昏黄的光。房子里有两张床,我记得那里总有一股潮湿的茅草味。晚上上厕所的时候,穿的是姥姥自己编的草鞋。没记错的话,那应该已经是2000年以后的事了。

我很喜欢我姥姥煮的汤,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总是喝了一碗又要一碗。后来我发现,我姥姥总是在煮汤的时候,同时在蒸馒头,那味道可能就是从馒头那里来的。我还很喜欢一种粮食,很好吃,总是吃不够,但是我不记得那是什么,只记得音译应该是“men zhen”,离开老家以后我就再也没吃到过。

老家的夏天白天很热,白天姥姥带我去下地干活,播种,应该是种玉米吧。她骑着她的三轮车载着我,车轮子有一个被扎漏了,她就用布把漏气的地方紧紧勒着,这就导致车轮子有一个莫名其妙的鼓包,我坐在车上,车轮转一圈,车就要都抖一下。

我记得农村的路边种着两排杨树,穿过去就是平整的土地。姥姥在忙着,我就骑车玩,然后我的裤脚就卷进了链子里,然后姥姥就开始搞我的裤脚。

傍晚开始很凉快,我还有一堆表哥表姐在外面玩,我记得有一个表姐不爱穿鞋,总是光着脚丫子跑来跑去。

我姥爷总是留着很长的白胡子,我还揪他胡子玩,他不也恼,就笑着。后来应该是中考后再回老家的时候,姥爷的胡子刮掉了,感觉像变了个人,好像胡子才是本体。

他爱抽烟,、旱烟,有一杆烟枪。他口袋里有一袋烟叶,抽烟的时候把烟枪塞进去转一下,把烟叶塞实,然后拿出来,用指头再按按,然后用火点着,吸两口,烟叶就烧完了,然后他用力一吐,烟灰就弹出来,再把烟枪往凳子或者地上敲一敲,把剩余的烟灰敲干净,然后再塞烟叶。我看他抽烟都累。除了烟枪,他还用烟纸卷烟,摊开一张烟纸,均匀撒上烟叶,然后卷起来,用口水粘合,然后点着。

我记得我第一次尝白酒也是在老家,好像是谁家结婚,我和我姥爷坐在一起,他用筷子给我蘸了一下让我舔。

我姥姥家里有一个石英钟,要上发条,整点会打鸣。钟里面放着很多零钱,我那时候总是偷里面的钱去买东西。我妈知道了会训我,我忘了我姥姥又没有训我,但是我现在想起来,我姥姥姥爷一直过得那么节俭,觉得自己真坏。

其实我记不得我妈和我姥姥姥爷相处的样子,就好像没什么可说的,日常生活,家长里短。但是我妈回老家的时候,应该都是很高兴的,很多年才回去一次。小时候,我妈也曾经把我放在家里,然后一个人出去串门,刚开始没什么,我到处瞎玩,但是过了一会我就开始害怕,这个地方我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我妈,就到处跑,我害怕我妈不见了。我那个时候的心情,就应该和我妈现在的心情差不多吧。但是那时候我的妈,应该很开心吧,见了很久不见的亲人和朋友。

我妈跟我说起过一些她小时候的事情,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长大以后再回老家,基本都是住在她姐姐家里,也就是我的大姨。我对她两个哥哥基本没什么印象,是我只听其名不见其人的舅舅。小时候家里穷,只能供哥哥上学,她小学没念完就在家里帮忙干活。二十多岁嫁给我爸,生了我大姐,后来来了长治,生了二姐和我。

今年过年的时候聊天,我才知道我妈原来这么辛苦。我妈一个人带我们姐弟三个,我奶奶不喜欢小孩,没有帮过忙,我爸也不喜欢小孩,为了赚钱也很忙,有时候经常不在家。如果当时我姥姥姥爷在,也许会轻松些,但是他们年纪也很大了。

我姥爷来过一次长治,具体有过什么事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是在小学的一个冬天。

我姥姥姥爷什么时候去世的,我都不知道。大学的时候回老家参加三周年,我推算了一下,应该是我高二高三的时候。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妈好像消失一段时间,后来知道是回了一趟老家。

三周年的时候,也是冬天,我记得很多人排着队去姥姥姥爷的坟上磕头。我忘了谁跟我说,我不用磕,但是大家都跪下的时候,我也跪下了。我听见我妈痛哭的声音,喊着爸,妈。我妈瘫坐在地上,我大姨在旁边扶着她。我的两个传说中的舅舅站在旁边。

我那时候不理解生死为什么会给人这么悲痛的感受,只记得远处的田地里寸草不生。

回长治以后的某一天,又或者是回老家之前。我妈拿着我姥姥姥爷的一张合照问我,你会不会把照片放大,放大两张一寸照那种。我那时候还不会PS。于是她去找了照相馆,放大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我姥姥的遗照,一张是我姥爷的。那两张照片在我妈的床头贴了很久,后来搬家,才取了下来。

过年在家的时候,我看到我妈头上的白头发,染过的头发已经遮不住了,发根的颜色出卖了岁月的真相。一转眼她也五十岁多岁的人了,也到了她离开的时候,姥姥姥爷的年纪了。

时间,真的好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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