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意识的自然逻辑
在哲学的诸多问题之中,物质和意识的关系问题是哲学中第一位的基本问题。物质和意识的关系问题,几乎伴随着哲学发展的整个历史进程。关于物质和意识之争引发的诸多问题,本文不想一一叙说,因为这方面的材料实在太多了。本文在这里想说的是:一方面,就意识的存在或者说意识的本原而论,则客观世界是一元的,因为意识是物质世界的产物。具体地说:人是客观物质世界的自然产物,反映客观世界是人脑的机能,而意识存在的形式是人脑对于客观世界的反映;另一方面,就我们的思维对象而言,在面对客观世界诸多内容的同时,我们还要面对我们对于客观世界的感受和体验。因而,在这个层面和意义上,我们又要同时面对两个世界——这两个世界,一个是客观实存的世界,一个是主观反映的世界。在这个意义上,认识的必要性,使得我们不得不将原本一元的世界二元化了。所以说,不设前提的单纯一元、二元的争论,本身就是认识模糊、是非不清的无意义纠缠。
与动物性的本能意识相比较,或者说与动物性本能的无意识相比较,人类意识的特质在于人类意识的自我意识性。人类意识的自我意识性就是当我们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我们清醒地知道我们在干什么。这即是说,在我们干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们是动物性本能的体验者;与此同时,我们可以用我们的语言把我们所干的事情表达出来。对于一件事情,用特定的语言完美地表达出来这种人类的知性,是以本能为主体的动物意识所望尘莫及的。语言表达方式的认知方式,是人类意识的特质,是人类意识不同于动物性的本能意识的人类意识的专利。人类意识的这种特质,来自于人的社会化进程,来自于语言的产生,来自于人对于自我的觉醒。人对于自我的觉醒,反映在我知道我是我,用笛卡尔的话说就是“我思故我在”。人对自我的觉醒,就是人把自我从自然之中分离出来,知道我是我,你是你,他是他。在这个意义上,自我的确立,就意味着人的思维对于一元世界的二元分离。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的意识世界同时出现了两位天使。这两位天使,一个是我们的本能经验,一个是我们的理性认知。
在人类确立自我的初级阶段,自我属于人类对于自我的本能判断。具研究说,大猩猩也具有某种类似于人的自我意识。 随着人类语言的产生,当人对于自我的认知上升到了抽象思维的层面,这也就意味着人已经具有了对于一元自我的二元分离。与此相对应,我们的世界也在这样的逻辑框架之中变成了一元世界的二元分离。伴随着人类的整个认知进程,当社会化的进程进入语言阶段,我们认知体系的建立和完善,就在本能经验和理性认知的互动、协调之中进行了。人类本能经验和理性认知互动、协调的过程,就是人类不断积累经验、不断梳理经验的过程。其中积累经验的过程是我们不断丰富我们的认知范围的过程;梳理经验是我们不断完善我们的认知体系的过程。在这两个过程的进程之中,经验积累的惯性使得我们对于我们面对的客观世界产生了无限的好奇;理性的梳理的惯性使得我们对于我们的认知体系产生了诸多的疑问。康德说,人类的认知其所以神圣,那是因为人的认知是在为自然立法。事实上,我们那有什么资格对于客观世界进行立法,我们仅仅只是在为我们的认知体系进行立法。
毫无疑问,好奇和怀疑是人类认知体系不断向前推进的两大矛盾。就在一种自然和谐的对立统一之中,正是人类天然的好奇心和理性的怀疑态度日益成就着人类的认知体系,从而使得我们不断地体验和品尝着人类的认知体系及人类的认知文明给我们带来的甜蜜和干露。是的,或许好奇和怀疑本身是自然和谐的对立统一,但是,人类的认知历史本身却是曲折的、漫长的。当经验论和怀疑论争锋相对、一争高下的时候,哲学巨匠康德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试图调和经验论和怀疑论之间的矛盾,但是,这位大师并没有真正体验到经验论和怀疑论在人类认知体系之中的统一性,他即便用他的长篇大论,也依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康德本人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不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在他的心底里,意识一类的东西,原本是和神性联结在一起的,在他那个科学时代,即便他自己也同时是一位科学大师,他也无法洞察到人类意识的自然根基。在他的理论体系里,意识被分解为超验意识、经验意识和理性思维意识,但是,他并没有觉察到超验意识其实就是人类意识的自然物质存在状态、经验意识就是人类意识的本能经验状态、而理性思维意识虽然是人类意识的特质存在,但是,如果没有人类意识的其它自然根基,则理性思维意识就会无法达成它的存在条件。人类意识的自然根基,表明人类意识原本就是自然的组成部分,人类意识本身原本就是物自体的实际内容,因而,当一个人体验到了自己的存在,他也就同时体验到了物自体的存在。在这个意义上,物自体不是不可知,而是物自体有可能不可尽知。
具此,所谓人类意识的自然逻辑,就是人类意识本身就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自然作用力。人类意识存在于人类大脑的微观世界、人类意识发端于生物种群的自我进化、人类意识在动物性的本能方面展示出它的关于客观世界的感性体验、人类意识在它的理性思维阶段,在人类的理性思维与人类的本能意识相互推进与相互协调的过程中建立了人类意识的认知体系、人类意识的认知体系,不但是人类应对自然的强力武器,而且是人类应对自我的强力武器。应对自然的能力是人类认知体系不断完善的标志,应对自我的能力同样也是人类认知体系不断完美的重要标志。人类意识这种源于自然,却又超越自然的存在,在它好奇和怀疑的对立统一中逐渐具有了它的超越时空的特性。这种超越时空的特性,可以使得人类跨越时空洞察世界;可以使得人类跨越时空有所作为。这种跨越时空的洞察能力和跨越时空的有所作为,那不就是我们日思夜想、无限崇拜的超自然的神性吗?在一定的意义上,在人类意识不断觉醒的历史过程中,人类形而上学的冲动不但是合理的、它或许也是合法的。今天,面对高度完善的科学理论体系,我们终于可以澄清传统形而上学的诸多问题,我们终于可以把人类对于神灵的祈愿彻底纳入我们的心理实践。当传统的形而上学彻底崩塌的时候,或许,我们就应该重新建立唯物主义的形而上学了。如果说对于自然的追问,是一切自然科学的历史使命,那么,对于人类自我的追问,必将是哲学这个人类智慧之学最大的历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