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经山历海,这儿只有平原
“听说,她回来了,哦!这次是真的回来,准备结婚的。”
“到年龄了,老大不小的,在大城市又没能力扎根,过了好的年纪,就不好再找了。”
她是小红,没有上初中,就从村子里跑到大城市打工,直到三十多了,在父母的催促下,回来找了个男人嫁了,男人有些呆傻,心眼不实称。
有人风言风语说,小红在大城市和一个老头相好,小红的母亲气不过,从村东骂到村西,骂那些烂嘴头的人。
谁也不知道,离开父母,她在大城市这十多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个小女孩变成了风霜的中年女人,笑容依然在,只是少了些灵气,多了些迟钝,多了些被生活驯服之后的黯然。
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刚开始,她回来过两次。
第一次是离家两年,回来一身洋气,满口的普通话,俨然一副有所成就的样子。据她说,是在国贸大厦卖东西,顾客都是明星高官,随口说了几个知名人物,让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顿生崇仰之情。她也刻意与我们保持距离,显示她的尊贵。
第二次回来的时候,我记不清了,她好像没有再挨家挨户的串门,只记得长的更成熟了,虽然还是满嘴普通话,但不再过多的炫耀了。我也不是爱交际的人,况且人家是从大城市回来的和我们这乡村长大的,有什么好聊的。
各走各路,看各自的造化吧!
人生就像多变的天空,今儿个下雨,明儿个晴,今儿吹北风,明儿吹南风,没个准。一脚踩到泥窝里得半天才能缓应过来。
在我们埋头苦读的苦逼日子里,中间断断续续听说过她华丽洋气的生活,心中羡慕不已。但迫于读书的压力,也不敢痴心妄想纸醉金迷的生活,能够把痛恨的考试考好,已是自求多福了。
生活,苦的像吃到苦苦菜,就连流出的眼泪都是苦涩的,冬天会被冻哭,夏天会被晒的无处可躲,还有一堆心思,堆在心窝,淤积成疾。而暴虐的父亲,沉默的母亲,让家变成了滚烫的火山,没有温情,因此冷漠无情,始终都包裹着脆弱敏感的心。
谁又能给谁的生活买单呢?生活的稀泥一次次扑向残缺的自己。
而小红,很早就脱离了家庭的束傅,被社会熏染着,在欲望横流里难保其身。
她或许想在大城市立足,不得已委身于金钱,而这种牺牲,却没有换来想要的结果,她被赶了回来。
大城市始终都是一些人的梦,那梦里都是耀武扬威的样子,像鲤鱼跃龙门终于混上了名正言顺的身份,但终归是异乡人的梦,梦里眼泪流多少,梦醒时分,踏上归家的路。
怀一身喜悦与勇气而去,又背一身不甘与屈辱而回。
生活就是生活,海市蜃楼在光的照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梦就追,这是送给那些没摔过跟头的人。摔几下之后,就会清醒的认识到,梦还是留给晚上睡觉的时间吧,睁着眼就干睁着眼的事,白日做梦的故事,已被无数次的搬上生活的舞台,没必要再被自己重演了。
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她的故事了,直到她回来结婚,嫁给那个傻男人,男人虽傻,但很乖,里里外外都靠她一人张罗了。没多久,又有了一个女儿,日子在平淡中过着。
生活没有了痴心妄想,那些少女梦被现实淹没得无处可寻。
谁又不是呢?剩下的唯有生存,更好的生存。
我想与小红相比,我是一个没有故事的人,我的一生,像木偶一样被牵着往前走,以至于习惯了被摆布,唯恐失去了那根绳,当我被引领着走入社会时,我还是没明白,我到底要干什么。除了知道钱是个稀罕物什,但对于如何赚到钱,却所知甚少,甚至有些鄙视,怀揣着连自己都闹不明白的理想,开始了东撞西撞的生活,本能的拒绝与人的交流,那些快速冲撞的情绪,像魔鬼一样控制着我的身体,任由摆布,本以为和一切作对,就能获得自由,结果,反而是被束缚的更紧,像笼子里待宰的活物,一切的反抗纯属徒劳,因为自己没有能力打开那个笼子。
就这样,我在别人看来顺风顺水的日子里,踏上生命的行程,上班、结婚、生子,按部就班的过着美满的日子。
没有大风大浪,没有荣华显贵,就是一个小职员,过着简单的生活。这曾经一度是我不喜欢的生活。
但经过时间的摧残之后,我逐渐明白,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生活了,活的平淡无奇,才符合中庸之道。
接纳自己的平淡无奇,接纳生活的平凡,接纳一年四季的转换,找到精神的支撑点,赚个小钱,图个清净,不结交那些讨厌的人,这就行了。
把那些壮志情怀留给那些高歌前进的人吧!留给那些生活在理想国的人吧!
我就按照我所能理解的而生活。
我们没有经山历海,因为翻不过去,也跨不过去,我们这儿是平原,最多是有条沟河,还被污染。
看着那些冒烟的烟囱,女儿会说“看冒大烟了”,她很好奇,它们的高,它们的大,它们的日夜不停。我们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它们在整齐的吞吐,好像它们和地球自转一样那么有规律,它们也在不停的提醒着我们这些仰望的人,发展的脚步不可阻挡,在庞大的社会机器旁,我们像蚂蚁一样,勤劳的工作生活,没有做梦的份,所有的美梦只能留给蚁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