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雪中的鞭炮声……
时光穿梭,不觉得我已经在过年这个槛上站了三十多年,以前的种种,很多都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但总不能忘的,是童年飘散在风雪中的鞭炮声,是夹杂在鞭炮声中的卤肉味,是混合着卤肉味的红对联的墨汁香……岁月已逝,时不我待,很多记忆已经被岁月的风尘碾压,零落成柴米油盐酱醋茶涂抹着我的生活,只是过年的氛围渐浓,童年的记忆才从日子中挤出一丝一缕,唤醒我对往事的追忆。
片段一:
从老家出村往北走,是华北平原特有的景色,一块一块的冬小麦,像一大块格子绿毡,被分隔个一小块一小块色彩不一的小方格,有的墨绿,有的黄绿,有的翠绿,麦叶上挑着或多或少的白雪,有的地方地势低些,雪化的就慢,整个的埋着麦苗,不过经常生活在农村,听村里的人说的最多的俗语就是“麦盖三层被,枕着馒头睡”。我们一行十几个人,爸妈,叔伯,婶儿,堂弟踏着积雪去北边的姑奶奶家走亲戚,。道不远,步行即可,越走越热,解开棉衣扣子,打开围巾,摘下帽子,脚底下偶尔传来“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大人们边走边谈着他们的话题,我们小孩子快活的穿梭其中,从来也没觉得累过。一路欢声笑语,一路嘻笑打闹,不一会就到姑奶奶家了。我很喜欢去姑奶家,一来是姑奶奶温柔和气,总是给我们准备好多好吃的,她家的好吃的与八十年代其他农村家庭不一样,总是那么别具一格,因为我姑爷是信阳工厂的退休工人,而且还是个大厨师,姑奶奶又特别会做饭,去她家走亲戚,不但意味着压岁钱可以比别的地方得的多,也可以饕餮一番,到现在我还记得姑爷做的拔丝红薯,那亮晶晶的糖丝,一拉好长好长,又香又甜,怎么感觉这么多年在饭店也没吃过那个味呢?
席间,我一个劲儿的偷看姑奶奶,目光里充满着期盼,但是父母交代过,不许张嘴要压岁钱,就是别人给,也得谦让一番,那个时候真理解不了,干嘛那么做呢?明明想要嘛。可是当姑奶奶笑眯眯的拉着我给我压岁钱时,我还是扭着身子,摆着手往后退,嘴里说着“我大啦,不要了,不要了”,眼睛却紧紧盯着姑奶手里的压岁钱,恐怕她听了我这言不由衷的话,真收了回去。半推半就间,压岁钱进了我的花棉袄兜里,我的心才最终安定下来,好像走亲戚的目的也达到了,我才蹦跳着去院里看他家堂屋门口那棵比我还大的石榴树,去看她家圈里哼哼唧唧的大猪,昂昂高歌的大鹅。
酒足饭饱,谈性强压,我们告辞离开,堂弟们噼啪的放着小炮,我踩着爸爸叔伯们微醺凌乱的脚步,盘算着怎么安置我的压岁钱,心里想着怎么对付我妈“回头给你买书买本”的由头,摸摸兜,再压压兜。扑棱棱一只老鸹儿飞过,吓的沟边啃草的羊一激灵,逗的我咯咯笑起来。
如今,会做拔丝红薯的姑爷早已经魂归黄泉,骨埋黄土,温柔可亲的姑奶奶也在遥远的信阳安度晚年,许久不见,下次见了她,我一定问问“姑奶,你还给我发压岁钱,中不中?”
片段二:
我八岁时,全家搬到九街镇上,一家居住在九街一中,从此我三十年的时光都与那片土地紧紧联系在一起了。
再过年,都是在那里了。妈妈做着小生意,生活比小时候强了不止百倍,过年时候,爸妈更是可着我跟弟弟吃喝。爸爸总是在年关将至时,买两套猪杂事,支个大锅,照着几个小时卤肉。妈妈是腊月二十七的生日,但每年那个时候都是她最忙的时候,记忆中她总是甩着通红的手说“年年过生日都叫我翻猪肠子,冻死我了”,爸爸也总是说“到处都是肉,这生日过哩还不中?”我们姐弟嘿嘿一乐,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父母的辛劳。锅里咕嘟咕嘟的煮着肉,爸妈在厨房刺啦刺啦的炸着鸡块,鱼块,排骨,酥肉,炉火的红光映着父母的脸庞,家的氛围格外温暖。我跟弟弟在一边看着电视。嗑着瓜子,什么五香味的,干炒的,白瓜子,黑瓜子,西瓜子,啥都有,糖有牛扎花生糖,玉米糖,薄荷糖,虽然不如现在的巧克力,费力罗,旺仔贵,可也是格外香甜。我记忆最深的是因为家里做着买卖,那瓜子都是一麻袋一麻袋放着的,有一次我跟弟弟打赌,看谁吃的快吃得多,就以谁跟前的瓜子皮儿多为准,结果两个傻瓜吃的上了大火了,我早上起来时,嗓子眼儿肿严实了,妈妈骂我们每人一顿,又带着抓药去了。
现如今,我跟弟弟都已经成家立室,也都做了父母,平日里各自为生活忙碌着,就是逢年过节也难得坐下来聊聊;父母年事已高,所幸身体尚好,也是我们的福气。一家子人都能幸福平安,不管年的形式怎么过,都有美好的期待跟祝愿,过去的,将会永远以美好的面目存在于我们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