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国的乌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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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深秋多雨,寒风冷雨几乎是每年秋天雅努斯帝国唯一的天气。无论是西边始辉港的层台累榭、帝都君荣城富丽堂皇的政厅宫殿,还是哪个村子里的茅屋层房、耕地农舍都被这冷雨笼罩其中,被它扼住喉鼻,被它慢慢的包裹吞噬。
虽然已是午后,但累堆在一起的乌云没有让一丝暖光照入雨幕之中。一条连接帝都与北方行省的商道同样也被笼罩在这烟雨蜃楼中,亭岗的哨兵和附近村庄的巡逻队员们也已经早早的回到家中在壁炉旁与妻儿们共享着闲暇时光,连那些流放骑士和盗贼们也不想在这样的天气里浑身被淋得湿漉漉的去抢劫路人,只有一架被两匹老马拉着的旧车形单影只的向君荣城驶去。
冷雨无情的拍打冲刷着沿途的树梢枝叶,这旧车的车篷也被雨点拍的啪啪作响。草木的清香与土腥味弥漫着,我并不喜欢这种味道,就像蚯蚓和蜗牛的淡淡腥臭,它让人窒息、让人麻木、让人什么事也不想做只想蜷在床被中好让那通体黏滑的生物不至于爬满全身。倒出纸包里最后一点干烟丝,这点分量看起来连卷烟纸的一半都塞不满,但是也足以驱散这讨厌的气味和潮湿。
划了好几次才点燃已经发潮的火柴,劣质烟草产生的烟雾总算能够让我与冷雨和腥气暂时隔绝开。
道路两旁的村子和人烟逐渐多了起来,似乎秋雨也随着归家的农夫口中哼着的民谣以及远处的炊烟渐渐小了起来。离帝国首都君荣城越来越近了,离那个叫做泽勒兹的村子也越来越近,说起来已经是很久没去那个小村子了。久到我已经忘记那儿的模样,忘记了朋友和亲人的模样。
将马车在村口停好,我几乎是本能的向那里走去,这里已经没人认识那个乌格·伍德,也没人知道乌格·布莱恩是谁,他们只是看到一名陌生的老人走在雨中,走向那个他本能寻找着的避雨处。
帝国的深秋多雨,浸入骨髓的帝国之秋仿佛要将身体的所有温暖抽走、这深秋时的雨几乎是每个帝国人都会要想咒骂的鬼天气,但我这个几十年都未再感受的异邦人却并不讨厌这秋雨,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吧。
第一章 入秋
进入秋天天气开始转凉,君荣城深夜的街道上几乎所有店铺都早早的关上了门。不过因为才入秋的关系,今晚倒不像人们印象中的秋时帝都,老是下着几月不绝的阴雨。
夜色更浓了,唯一热闹能堪比白天的也只有坐落在街尾的一家小酒馆,虚掩着的木门看上去已经是用了很多年修了很多次,上面稀稀疏疏遍布着的刀痕也许是哪个坏脾气的冒险者或雇佣兵有意无意砍上去的,但他们似乎大多都没这扇门活得久。不过门上曾经沾上过的血迹倒是洗的干净。
一丝寒风袭来伴随老旧木门的刺耳嗟叹,酒馆里一些人向门口望去,这是猎犬和豺狼的职业病。收拾得很是体面的男人晃晃悠悠走了进来,看上去是光闻到酒味就醉了。几个人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专注于自己桌上的酒杯了。这个男人虽然耀武扬威地挎着剑,但有些臃肿的身材和并不粗糙的手掌已经述明了他的身份,他不是来找他们的雇主。
倒是喜欢坐在角落里的家伙们依旧用眼神打量着这男人,腰间别着剑、穿着价格并不低廉的衣服,也许是个从小爱好扮演骑士游戏的纨绔子弟,不过最近因为被另一个公子哥多番羞辱,气急中喝光了家中本就不多的藏酒,没办法之下,便只好来这种他一直嗤之以鼻的破酒馆里喝喝酒消消愁。
“你他妈眼瞎啊,死北方人。”
男人一声大骂让一大群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这块,一个比他高上半头的男人踉跄了几步,然后酒气乎乎的说着抱歉。他虽然被撞得不轻,但似乎也并不想多计较,那人身上恶心的味道已经够倒他胃口了,而且和这种粗俗的行省人争口舌之快会有损他自诩高贵的身份。他扬了扬手,那像贵族一样的举手投足命令着那北方人快滚,而对方也很识趣,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了。
他如胜者一般掸了掸灰,期望着酒馆里这些土包子能好好见识一下真正的绅士风范。但很可惜,他的吸引力显然不如那几位女招侍丰腴的肥臀。
“酒保,给我一杯麦芽酒。”
几只老鼠也许看清了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看起来像是同行的家伙在撞上去时,一双快手娴熟地摸走了男人大衣下的钱包。
小小的风波过去后大家依旧做着自己的事喝着自己的酒,喧哗的环境里隐隐听到角落里传来的骂声。只不过那男人正准备为那杯他喝了一口就受不了的麦芽酒付账时,那迟钝的脑瓜才终于发现到钱包不见了。
“妈的,那个小臭虫。”男人的醉意看起来一下子醒了一半,直接拔剑追了出去。小丑表演结束得很快,只是酒保又在那抱怨浪费了一杯酒。倒是他那清脆的拔剑声引得几个人把手按在了自己的剑柄上,也是职业病罢。
“你小子,给老子站住。”街道拐角的一个身影闪过,男人又是一声大喝,随后三步并两步追了过去。
一个喝醉的人能抓住一只清醒的老鼠么?这是君荣城当地流传的一句俗语,如果他做到了只能说明那只老鼠想要偷他更多的东西,甚至咬死他,吃肉再喝血。
“怎么不跑了,狗杂种。”又是追过一个拐角,男人气喘吁吁地撑住墙,双眼紧紧盯着这个被自己逼到死路的小偷,而这个小偷却悠闲的靠在一旁,划了划火柴点燃了一根才卷好的香烟,劣质烟草燃烧的烟雾几乎要弥漫整个街角。
秋夜的云渐渐散去,月光照亮每一条街道,男人也看清了这个小偷的长相,刚才看上去纤细的身体现在就算隔着衣服也看得出来其健壮得不比任何军团的精锐士兵逊色,丝毫谈不上俊俏的脸肃杀坚毅,而那如同恶狗盯着猎物般的眼神正死死盯着自己,尽管他手上拿着的是把看起来钝得连鸡都杀不了的匕首。
虽然这是一个一眼便知根本无法战胜的对手,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以及手中一把锋利得从来没杀过人的剑带来的巨大优势还是让他一点点靠近。恐怕此时墙边响起一声猫叫都能把他吓个半死。
“不打算跑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已经是战战兢兢地男人吓得差点摔倒,但面前这个家伙却若无其事的掏出了刚才的钱包“我只是要钱而已,你没必要来白白送死。揣好你的剑,赶快跑吧。”
这开玩笑的语气此时却让人不寒而栗,男人不敢放松也不敢转身逃跑,因为恶狗的眼依旧注视着他。
“你...你是谁!?”
“你还敢问我是谁?”恶狗冷冷地说,让这狩猎场又变冷了几度,男人对自己愚蠢的问题后悔了“勇气可嘉,真是勇气可嘉。我叫乌格,乌格·伍德。”
他知道了面前这人的名字,也感受到了坟墓的呼唤。
“看来你真是想找死。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要么拿正你的剑,面对我;要么收回去,赶紧滚。”自称为乌格的北方人没好气的说着,一席话让那男人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手中举着的剑缓缓放了下来。
“操!”男人看起来像是吃了整整一箱解酒药一样瞬间清醒了,但是没等下一句说出口便提起了剑。因为乌格腿上瞬间发力已经冲到了面前,他,等到了时机。
“锵!”
匕首向着脖子的一扫被长剑接了下来,乌格快速收回攻势向后一退离开了长剑的攻击范围,接着又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整好身体的平衡,瞬间发力!两下跨步便径直刺向男人方才动作无暇顾及的死角,这一击比上一击迅速得多。
匕首准确的刺向了要害,可是这把钝的可怜的匕首只是扎穿了外套和里衣,给他造成的伤害也不过匕首尖划破的几寸皮肤。
没有多想,乌格拔出匕首再次向头部挥去,男人来不及吃痛惨叫,便本能的把剑一横档下了匕首,同时也歪打正着的压制住了乌格的动作,男人正想暗自庆幸这些年偶尔练的剑术救了自己的命,却没有料到乌格猛地一侧身,扫腿如棍踢在他的腰上,整个人就像被披甲战马撞上一般失去控制撞向墙上。
战士的武器脱手就意味着下一秒便是死亡。男人也顾不得什么剑了,双手捂着被踢中的地方蜷在墙边大声哀嚎着,他感觉得到肚里的内脏被踢得变了形,疼得要他的命。剧烈的疼痛让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便是求饶。
“别杀我!你要钱我给你,我给你。多少都行,别杀我。”
“哦。多少都行?比我的雇主多也行吗?”乌格单手耍着匕首,居高临下看着他。
“只要别...别杀我,我给你十倍,不不...一百倍。乌...乌格先生,我也不会记住你的。今晚的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男人一听事情有转机,急忙连连巴结起乌格,还应下了他似乎办不到的事情。
“好吧,我相信我们之间忠诚的友谊。喏,我这就告诉你价钱是多少,出于友情,我可不希望你拒绝。”乌格挑了挑眉,似乎好好考虑了一会儿“可别吓着了,七...”
弩箭破空的声音打断了乌格的话,一根钢弩矢不知从哪个地方飞来准确的命中了男人的脑门,血没有瞬间迸出来,但那因疼痛而扭曲却又充满希望的脸倒是少了几分血色。
“喂,没看见我在谈生意吗?你谈生意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打断过你。”有几分愠怒的话被乌格几乎是抱怨般道出。
“行了,你这家伙还真是没有信誉。我真早该把你从我的合作名单上划掉了。”黑暗中的人也现身了,一瘸一拐的身影渐渐显形在月光下。他将那支短弩的弩臂收了起来套进木鞘,当做手杖杵在地上才比刚才的身影显得不那么跛脚。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只是来帮你忙罢了。可没有你这么专业。”乌格有些玩笑的说着,但还是摆着一张不太高兴的扑克脸。
“别生气嘛,去喝杯酒如何。”跛脚男人的面庞在月下也得以看清,清秀的俊美脸庞和挂着的微笑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个刀尖舔血的不法之徒而是帝国某个贵族老爷的男宠。
“算了奥莱特,酒你自己喝吧。这单活累死我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乌格将匕首收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便要走。
“早叫你换把趁手点的家伙你不换,非要用这玩意。”奥莱特拄着手杖也慢慢走了过来。
“老东西用着顺手,有感情了。”
“随你好了。”奥莱特看上去有些无奈,走到乌格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想放松敌人警惕的话,除了聊天,还有很多其他方法的。”
“帝国的深秋多雨,日后干活时,给我多穿些衣服少点自信。”
“好了好了,能不能别这么啰嗦了。”
奥莱特错身走过乌格身边,走向了那具尸体,没有嫌这具长相丑陋死相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的尸体会让他吃不好饭,他伸出没有拄杖的手蒙上了尸体的眼睑,轻轻按在了尸体的胸口上,为它做了简单的弥撒。
“转生女神——余图耳娜在上,愿你安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