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21

      寒冬里的一碗腊八汤
   —电影《无问西东》观后感
 本来不知道这部影片，但《芳华》热刚过，最近一周看到这部电影在朋友圈和网络中热评很多，据说是写西南联大的事情，顿时有了兴趣。公公是云南昆明人，抗战时期正在西南联大上附中，是一个激进的共产主义信仰者，暗中参加我党外围组织，经常参加飞行集会，家里不时有特务和军警来搜查。由于公公二哥李岳嵩是昆明较有名的民族资本家，和卢汉、龙云交往很好，这种搜查都是事前有消息，所以搜查只是形式，好给上面交代一下。参加一二一游行后，家里迫于国民党特务追捕的压力，将其送往北京上大学，没想到他在北京中法大学弃学奔赴了解放区，从此和资本家家庭决裂了。西南联大和抗战，是公公绕不过去的一段人生经历。恰逢周末是公公离世十周年，家庭有个小型追思会，我正在找资料想写点文章在追思会上分享一下，就约了先生一起去看看这部评价较高、有西南联大抗战背景的电影，顺理成章，也算是对公公的一种怀念。

但也许是我期望值太高，不得不说，这是令我很失望的一部影片。散乱的故事情节，造作的偶像演员的脸谱化表演，牵强的前因后果，期间几次想离开影院，但又忍不住想看看到底说了些什么，居然稀里糊涂地电影就结束了。
并非因为看不懂，只能说是导演的才华限制了她的想象！——也许，这是她看了《南渡北归》等书后的感悟促成她写了此剧本；也许，百年清华迷离了她的双眼，让她看不见清华外的千万莘莘学子；也许，她想表达的太多太多，无奈电影时间的局限，让她无法实现她的情愫。影片的主题是弘扬青春无悔的正能量，片名来自清华校歌：立德立言，无问西东。影片表达了无论外界如何，要真诚，要做真实的自我，无畏得失，不忘初心，勇往直前。电影的初衷很好，想要表达的东西也很美好，但是故事却很蹩脚，影响了表达的深度。

 整部电影，我被导演的清华情节搞得不知道这是故事片还是历史纪录片，也许，我觉得叫它《百年清华宣传片》比较贴切。百年清华，人才辈出，我毫无不尊重和妒忌名校的酸葡萄意思，我绝不否认清华的杰出和独一无二。其实当晚看完电影回来，就一直觉得导演太不能驾驭恢宏的历史场景，或者说她的阅历和才情还不足以能掌控抗战、文革这样的大时代背景，如梗在喉，想来个一吐为快，也算在好评如潮中有一种微弱的声音。
  李芳芳导演，据说与李安导演是校友，该片制作花费1亿元耗费5年时间，是她的匠心制作。难能可贵，在她这个年纪有如此人文情怀和本我认知，但在胶片上和李安导演尚有很大的距离。虽然她和剧组在拍摄期间看了百万字有关清华和西南联大以及文革的资料，但导演手法尚欠火候，显得张力不够。看到离腊八节很近，这部影片真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碗名不副实的腊八粥——好比用高汤精勾兑出来的高汤，香味诱人，颜色逼真，味道却不是那么回事。这碗腊八粥很香，但用的料不行，像是用腊八精做的。

 这部影片的内容很多，拼凑的生硬。四个故事，四个不同的时空穿插切换，有点《敦刻尔克》的蒙太奇手法，但故事离奇、单薄，明显的对繁杂史料的拼凑，太牵强了。王力宏饰演西南联大的富家子弟，有浓浓的家国情怀，抛弃父母重托和个人安危，选择了匹夫有责，毅然加入飞虎队，最后以身殉国，让我想起了葬在宜昌的抗日英雄高志航。当然，这故事有它的真实原型，可信，也有说服力。但王力宏显然是只有一张英俊的脸，演戏真是不行。导演也乐于拍他那张脸，让他那张脸在屏幕上频繁晃来晃去，很严肃的壮烈的抗日场面，就被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弱化了。

   黄晓明饰演的文革时期清华核电专业毕业生，和章子怡饰演的女护士有段动人的爱情戏。可导演生怕观众不知道他也是偶像出身，让他一身装扮与众不同，在大学校园和医院里，我老看见穿着类似土黄色西装短裤的黄晓明在跑着，那短裤明显像个中年男人的土内裤，颜色不清不楚的，为啥他在清华校园总是穿内裤式的短裤——对不起，我不知道清华的50末60初大学生穿啥。以至于黄晓明留给我的就是耀眼招摇的西装短裤——我真毫无猥亵他意思，要不天打五雷轰！还有，即使他后来到沙漠核弹基地，穿上70年代的套头绒衣，可他那脸和发型就是现在的，不过穿了件穿越旧时代的衣服。还有，文革期间医院护士都是披肩直发，化妆和神态分明是现代，以至于我觉得她们是在演今天。

  张震饰演的当代清华毕业生一毕业就在跨国广告公司做策划总监，职场精英，挺有支付能力的可以捐助四胞胎。北京房价多少？这样的人就是清华出来的，年薪多少？好励志啊！还有陈楚生饰演的清华早期学生，后来留校做了老师。他在清华园的大雪中徘徊，那穿着民国长袍的小提琴手们拉出的名曲，是很唯美啊！他们干嘛呢？零下几十度呢，情怀呀情怀，太害人了，又不是广告片。
    四个故事单独看来都还马虎，完全可以独立，不需要有硬拼的关联关系。不知道导演对《通天塔》这部电影熟悉不，人家把不同时空和国家的三个毫不相干的事件，用条暗线串联的天衣无缝，是这类时空转换故事的不可多得的优秀影片。而李芳芳导演为了电影主题和自己的清华名校情节，活生生把四个故事硬串起来，败笔！！现代版清华毕业生那场景，张震的戏演得可以，可故事实在是多余，可有可无，还生生扯上黄晓明章子怡饰演的文革时期那场戏。和黄晓明章子怡（剧中角色，省事）同班的另一个男生爱上章子怡却在关键时刻背叛她，人设坍塌。为了电影的主题，导演让他在冰雪中为救后来成为张震父母的两人死去，生拉硬扯拉回了这个背叛爱情人的人设，让他以性命成全了自己的人设，确切说是捡回来扯平了——他以为他背弃的人因为他没承担该承担的责任被打死了！

主演除了张震和章子怡马虎，其他人的神态和表演，除了场景和服装是过去的，其他都是明显的现代痕迹，显然，导演无法和冯小刚张艺谋一样具备对历史场景的把控。只是把几个好看的人放在了不同的时空。倒是几个配角，演的炉火纯青！第一就是毁掉了章子怡饰演的王敏佳人生的刘淑芬。这个王佳敏中学语文老师的妻子，因为资助丈夫读书后被丈夫嫌弃，得不到真爱，被家庭冷暴力压抑的变态的女人，把所有的对爱的绝望全部发泄到同情自己丈夫的女学生身上，子虚乌有说人家是破鞋，导致王差点被打死。她的良心在以为王被打死的瞬间复活，她知道自己害了无辜的人，一条人命啊，崩溃后的她清醒了，扑通一声在回忆和丈夫以前的琴瑟和谐中跳井自尽了。导演是善良的，或者说她像个不忘记中心思想的小学生写作文，时刻记得主题，设计这个可怜可憎女人投井自杀，无非成全了她人性的善良的一面——她只不过想丈夫爱自己。文革的惨烈，也许善良的人在某种场景就会狂热的失去理智，以为自己在践行某种超越人性的高尚信仰。文革以这样的夫妻矛盾拉开弹幕，反而显得不足信。可导演设立的这一对不爱的夫妻很失败。一个男人，因为婚约接受恩惠被资助读书，成功后却借口无共同语言背弃诺言抛弃恩人女人，这样的男人算什么男人？一个窝囊废，和一个死都不放手的悍妇，来演绎反思文革的深刻，太没代表性了。

     外交家顾维钧就是这样的典型代表，可那是清末民初啊，人家未结婚就毁婚约了。你都娶了悍妇，怪谁啊。按照这个导演的编故事能力，鲁迅和朱安，比这对夫妻惨多了。鲁迅多高大啊，和许广平的两地书流传至今，多么恩爱情投意合，可人家鲁迅的妻子是朱安。新文化运动的推动者、文化先锋鲁迅就娶了情投意合小自己17岁的小许。朱安同在屋檐下，他也没正眼瞧过人家一眼，典型的家庭冷暴力极致代表，至于做过夫妻之实没有，就没考证了，反正没离婚，鲁迅去世时，妻子是朱安。照这导演设计，朱安是不是要给小许挂双破鞋沉塘，或者学习胡适老婆江冬秀拿两把菜刀劈了文化先锋？刘淑芬的扮演者，把一个被爱遗弃的哀怨的女人演得鲜活，很好诠释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米雪饰演的配角也是很出彩的，她饰演王力宏的母亲，温良恭俭让的传统大家闺秀，世家女主人，拳拳慈母心，拿捏得到位。还有梅贻琦、张震上司的扮演者，戏不多，表演都很精彩。配角的精彩，为影片增添了不少赞赏。
故事情节也有硬伤，把恢弘惨烈的抗战场景弱化为个人的小情调。如飞虎队给饥民投食物的情节，饥民孤儿们在洋传教士带领下唱圣歌，明显的编造和拼凑的史料。飞虎队保护的最著名的驼峰线，居然没有提及，那是亚洲抗日主战场运输的生命线啊。这些场景比给虚构的战斗机上空投食物更有意义。导演是看了些书，有点浓浓的人文情怀，可唱圣歌的传教士是在贵州石门坎。呜呼！爱我所爱为我所为，无问西东，导演所要表现的，是好的，但她想象很丰满，导演的很骨感！
前几年，飞虎队纪念馆成立了。在昆明博物馆内常年免费开放，导演她肯定去看过热闹，打过酱油吧。
电影有两个地方是亮点，我落泪了，一是黄晓明埋章子怡，大雨滂沱中，重伤的章子怡苏醒过来……悲喜交加，感人泪下。还有一个就是王力宏饰演的飞虎队员殉国后，他同学送他的手抄本给她母亲，他母亲读他写给母亲的话那场景，睹物思人，阴阳两隔，人生悲哀莫不如此。这是电影的高潮和泪点。当然，电影台词很经典，佳句不少，不失为好的心灵鸡汤。我最喜欢的是借米雪之口说出来的，母亲对儿子的人生期望：当初你离家千里，来到这个地方读书，你父亲和我都没有反对过。因为，我们想你能够享受到人生的乐趣，比如同你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结婚生子注意不是你给我增添子孙，而是你自己能够享受为人父母的乐趣。你一生所要追求的功名利禄，没有什么是你的祖上没经历过的，那些只不过是人生的幻光。这也是我想对我孩子说的，为人父母，当如此。

   一部电影，也不想它承载太多的内容，只要能给人以启迪和共鸣，无可厚非。对于年轻的导演来讲，有这样的情怀，能拍出这样富有人性的片子，在商业化过度的今天，更彰显人性的善良和美，倡导信仰，无疑是立意的大进步，主题是立起来了，所以，很多年轻人找到了共鸣。寒冷的冬天，一碗香喷喷的腊八粥，是温暖的，虽然味道不是儿时的味道。一部影片，虽然有很多瑕疵，但见仁见智，还是可以一看的。希望导演的大情怀小情调可以走的更远！

后记：飞虎队昆明军官俱乐部，就是租借先生二伯李岳嵩的。那楼现在是云南省人大档案室，几次去寻根未果。那是新修的别墅，花园洋房，李家举家搬进去不久，散步的陈纳德将军看中了它，要租下下为美国远道而来的飞虎队做军官联络处和俱乐部。二伯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要租金干什么，免费借用。陈纳德说这是民居一定要给租金，二伯象征性收一年一美元，直到飞虎队解散，此为家族佳话。我们去看电影，以这种方式纪念老人离开我们十周年。遗憾，也不遗憾！有一种信仰叫家国情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问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