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死神•4

父母过世后，我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动力，特别是还完了压死人的房贷后，就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看电视，遛狗，去公园拍照片，脑子里空空荡荡，每天像孤魂野鬼一样飘来飘去，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过着日子。

我不抽烟，但是老家是产酒的，每次回家老姐都会在后备箱里放两箱酒带回来，日子一长家里就到处是酒了。

百无聊赖的时间长了，就开始拿酒精来填补空虚的日子。孤独与放纵成了我生活的主要伴侣。

有一次跟朋友去舜和吃饭，我就带了两瓶白酒，五十八度的，结果聊天聊嗨了，喝酒更是喝嗨了！当最后一杯酒下肚的时候，就不知道今夕何夕了。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三更，在酒店的客房里很长时间都不知所措，等爬回家的时候，已经惹得老婆好大的不高兴。

醒来之后记不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却觉得那种感觉很好，没有伤心，没有悔恨，没有痛苦，没有自责，就那么一下，像换片子一样，从一个世界就进入了另一个虚无的世界，甚至虚无的连顶点儿的意识都没有。要是真这么走了，那应该也是一种很幸福的走法了吧。

上大学的时候喜欢看散文，有一次竟然聊起了鲁迅跟梁实秋的死法，他们都是生病死的，不过一个走得安祥，另一个因为是心肌梗死，结果却疼得大喊大叫，死得痛苦不堪。我姐说我母亲走着走着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就这么没了，而我知道我父亲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是不是也这样疼得痛苦不堪我无从得知，也不敢问，怕惊扰了逝者的灵魂。

有了一次切换的经历，使我对死亡不再感到恐惧，甚至内心的深处还有些向往。追求变得飘渺，向往也烟消云散，孩子已经上大学了，老婆也没有了后顾之忧，甚至还有一条狗狗与她们作伴。爱过我的人已经离此尘世，我爱的人也生活安然，我还有什么可担心？可留恋的呢？

我在支付宝上登记了器官捐献，又跟老婆说如果我死了请把遗体也全部捐了，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沤成肥料也没关系。我想象着自己泡在福尔马林液中慢慢胀大的样子。王志乾说上学时做解剖，一刀子下去骨髓就溅了一脸，然后恶心得一个星期都没吃饭一个月都没吃肉！想到这里，我竟然有一种恶作剧般的快感，甚至嘴角都露出了微笑。但愿我不要吓着他们，吓着那些在我身上拿刀子割来割去做解剖的孩子们。

我对生的眷恋是如此的淡，以至于对死都有些迷恋了。

去年底有人从我们楼上的最高层跳了下去，早上遛狗的时候看见了，人躺在地上，车棚被砸塌了，血溅的到处都是，唉，何苦呢。从三十四层跳下去，只有一百米的高度，我自己估算着要花多少时间，我想象着如果是我的话又会经历多少事情，我经常在窗边把手机伸出去拍日出日落，现在也会想站在上面会不会拍得更好一些？又或者有意无意地一失足就会掉下去，不知道那种感觉如何。会后悔吗？竟然一点都没有，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一点让我感到眷恋的东西了。

我跟老婆说以后如果我出了车祸，或者中风，或者心肌梗死，或者晕倒什么的，千万不要救！老婆问为什么呀？我说不为什么，只是那样很痛苦！自己痛苦，家人痛苦，即便是见到的人也会痛苦。

今年端午节的时候，很久以前的同事来济南玩，我们在一起吃饭，我又带了两瓶白酒，五十八度的，酒好人好聊得也好，只是我又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急诊室里了，老婆拉着我的手，朋友围在边上，身上插满输液的管子。

我不知道自己倒下后发生了什么，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平静地问：“为什么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