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时候我没记得爸妈抱过我，在他们怀里的永远是弟弟，我永远是跟在屁股后面的那一个，看着弟弟满是羡慕。可我清楚记得那一次妈妈抱起了我……那个画面无比清晰，放大，把周围的一切都挤压没了，所以，我不记得这事发生在几岁，后面怎么样了。

那是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去赶集，这是我们盼望已久的欢喜日子。那时候觉得最远的距离就是一个五天隔着一个五天，我们天天盼着到集，能去逛一逛，烧饼，油条，糖葫芦，雪糕……就算不买，看看也好，光那热闹就够了。

我很好奇，大夏天把雪糕放在棉被里它怎么就不化呢？大冬天糖葫芦是最炫丽的颜色，黄黄的麦秸杆子上一串串滑溜溜的红，好美，我甚至梦想嫁一个会做糖葫芦的，哪怕老头也好。

迷人的糖葫芦

我和弟弟喜欢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管那叫开道，我在前面泥鳅一样的见缝就钻，弟弟在后面紧跟，走一会儿我们停下来等妈妈，刺激，好玩，感觉自己像个精灵一样游走。

那一次也是这样开道之后，我们仨汇合，妈妈蹲在一个菜摊前挑土豆，我和弟弟站在背后等。妈妈挑完付钱，转身把我抱起。我至今记得自己那种感觉——不敢相信妈妈抱我了，受宠若惊，惊到不敢相信那是真的。结果那真得不是真的，就在妈妈看到我脸的那一瞬间，我知道妈妈抱错了，她要抱的是弟弟，是她的眼神告诉我的。于是放下我，抱起弟弟。现在隔着十几年的风尘，我都能感受到那个小女孩的失落……

失落久了，也就变成笑谈。现在我曾不止一次跟妈妈聊起这件事，用调侃的语气说妈妈偏心，惹得妈妈笑出眼泪。这好像成了我和妈妈之间能打动彼此的笑话，让人笑里带泪的笑话。一次妈妈笑出泪之后说：“那时候就觉得你是老大，什么都该让着弟弟，现在想想你也是个孩子，才比他大不到两岁。”我当时心里好暖，感觉放下了好多，轻松了好多。

这几年侄子的出生和成长，妈妈几乎一刻都没有缺席，弟妹小，几乎是妈妈一手带大侄子，这让妈妈重新做了一次妈妈，曾经感慨：“以前就知道干活，顾不上你们，现在不行，一天见不着卓卓就像缺了什么。”

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坎儿是要一点点过的，原本以为放下的东西，却还是会被勾起……

2

4月底我带着溜溜回老家呆了些日子，这是溜溜出生后第一次回老家，没想到适应的那么好，不认生，对什么都好奇，大家都喜欢他。那天弟弟把姥姥接来住几天，姥姥最想我，最疼我，八十好几的人了，还给溜溜做了小棉衣棉裤，给我准备了花生油、南瓜干……

晚上全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弟弟弟妹带着老大卓卓老二玥玥也来了（玥玥比溜溜大11天），姥姥很开心。饭后弟弟一家人要走，妈妈问：“带点鸡肉卓卓明天早上吃？”

弟弟说：“不拿了。”

“抱着玥玥不好拿，我一会送下去吧！”

弟弟一家走之后，妈妈收拾好桌子，装好鸡肉就下去送了。我和姥姥、溜溜在家，我爸就去忙着喂牛羊。姥姥又坐车，又帮妈妈忙乎做饭，累了，靠在床上想歇歇。我想让姥姥睡觉，可是床还没收拾，床上摞着三床冬天的被子，还有一些衣物要归置。可是溜溜在我怀里闹觉，哼哼吱吱哇哇，怎么也哄不睡。我需要妈妈帮助，左等右等不回来，心里就开始埋怨：都说不要了非得下去送，什么都比不上她孙子重要！

直到把灯关了，溜溜才在我怀里睡着。我抱着溜溜坐在黑夜里，心里还气呼呼：“永远是她孙子重要，她儿子重要！谁也比不过他们！”现在想来，是小时候被冷落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因为溜溜和姥姥被勾起来了，原来它一直都在。

妈妈回来，见黑着灯：“怎么关灯了，（溜溜）睡了啊？”

我没好气的说：“睡了，开灯吧……不知道你是干么，什么都没你孙子重要哈！”

妈妈听了也不恼，呵呵的笑着。

我继续没好气：“都说不要鸡肉了，你非下去送！姥姥想睡觉，床也没收拾，溜溜又闹觉，你就是不回来了！”

姥姥听我说了这么些，又没听清，问：“说的么？”

妈妈笑呵呵的重复：“翔翔嫌什么都没我孙子重要，嫌我下去送鸡肉不回来……”

姥姥也呵呵笑笑，只有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现在回想，那一刻我的感受跟还是小女孩时的感受一样，都感觉被忽略，很伤心，只是已经长大的我敢于表达愤慨、埋怨、不满，而那个小女孩不敢，她把被忽略的难受化成了大人眼里的乖巧、懂事、不用人操心，所以她决定用优秀来赢得妈妈的爱和关注，所以努力读书，越走越远，直到远嫁他乡。

成长的样子

如果那一刻我接纳自己如其所是，内心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我知道我很好，值得爱，妈妈一直爱我，只是她的爱不完美，因为有我和弟弟的时候她也是第一次当妈妈，她不知道如何表达爱，而且面对多子女挑战，也的确难为她了。

如果那一刻我接纳自己如其所是，心里不会拿自己和弟弟比，拿溜溜和卓卓比，他们每个人都那么可爱，值得爱。我会平静的看待情境，溜溜闹觉是正常，跟妈妈下去送鸡肉没有必然联系；姥姥也能在床上躺一会儿歇歇，床不收拾也无碍。妈妈回来，我会很平静的说：“溜溜睡着了，卓卓和玥玥睡了吗？姥姥想睡觉了，妈，你收拾一下床吧。”

真好，那个接纳自己如其所是的我。快了，我快到了。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心里很平静。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东西变得淡了，心里隐隐感觉到我和弟弟的关系也会因为这21天的书写而澄清。谢谢你，生活，谢谢你让我遇见鼓励咨询，遇见这群可爱的人。

2017年5月12日星期五凌晨2:00

写于多子女家庭的正面管教第一天课程结束后

注：本文是鼓励咨询＋自由书写21天训练营第1天作业——努力回到小时候，写下一件小时候你感觉悲伤、生气、愤恨、无助……的事情，想想你当时的感受，你的想法和决定是什么？

最近你有没有经历一件事，让你有类似的感受？你是这么处理的？还和以前一样吗？写下你的经历和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