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尘心中的尘埃 178-奔跑
文/西风獨酔
178 奔跑
三日后的早上，王倩拎着一只很小的旅行包，牵着艾尘的小手出现在昆明机场，那只小得可怜的包里装了几件换洗内衣，上海这会儿是春天，不会冷。
“姐姐。”艾尘墨迹墨迹不想继续走。
“怎么了？”王倩真的是贤淑良德一人占全了，眼睛里装的都是柔情，艾尘对她喜欢得紧。
“没事，我累了。”艾尘闪躲着王倩目光中的关怀。
“累了？到这边坐坐吧，反正离登机时间还早，等下成刚吧。”王倩往后面看看，没看见成刚的影子，“那个人上个厕所去半天，不知道是不是丢了？”
“嘿嘿！”艾尘笑得有点恶心。
“你笑什么呢？丫头片子。”王倩真是走一步都要牵着艾尘，生怕会再一次让艾尘走丢在这个陌生的城市。
“我笑你们根本彼此喜欢对方，却非要搞得劳燕分飞各自伤神，不明白。”艾尘想起成刚那加在自己身上的拳脚，与恶俗卑劣的粗话，现在想想他本身就一俗人，只不过没惹怒罢了，对自己好起来没的说，哎……
“不是吧？”王倩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不是呢？是你自己没发现罢了，因为你还生气他抛弃了你，但是事隔那么多年你都没有换手机号，他还保留着你的电话，还要我继续说么？”艾尘换了个微笑。
“不换不变是为了见孩子方便。”
“才不是，有时候有些人会换，换到彼此完全探不到气息才算完，你不懂的么？你是我姐啊。”艾尘板起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让王倩苦笑：“果真如此么？”
“当然，你不知道是因为被愤怒蒙蔽了，你以为你生气了就真能不要他了，其实你放不下，所以你才会被电话中的他拖来云南，对吧？你的潜意识当中还是很在意他的话。”
艾尘的话让王倩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成刚了，眼前出现当年恋爱时的情形，甜蜜而温馨的画面总是会被一些阴云遮盖。看着看着又想起那一通给艾尘的电话，听见艾尘快乐的声音，她的心其实被狠狠揪了一把，却又奢望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在自己身上……
“呵呵，是啊，有时候真不敢承认，其实就是害怕伪装了那么久建成的那道围墙会被轻易摧毁。说实话，刚子是我的初恋，那时候情窦初开，在一次同学聚会上认识的，他是被人抓去做壮丁，人生就是这样机缘巧合，后来在别地儿又见过几次，就……”
王倩目光柔和：“艾尘，那时候我也没有恨过你，回家他找我吵闹，说我干扰你们纯洁的情感，我当时笑得很疯狂，真的。”
“为什么？”
“都结婚为人父了还谈什么情爱之间的纯洁？我笑他的愚蠢笑自己近似于神经的大度。后来他说回来跟我谈谈，他说他干愚蠢的事情了，我都不知道他还伤害了你，我选择了离开。当然他车祸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手续是请律师代办的。后来他找我，也就是为了孩子，别的什么都没提，我是从律师那得知他出车祸的事情，后来也听说他伤害你的事情，我很震惊。”
王倩的泪花一闪一闪：“艾尘，你恨他么？当时。”
“恨！我更恨我自己，我怎么就那么伤心深陷难以自拔了？呵呵，我伤心的不是一段情结束了，我伤心的是一段情爱到最后竟然输给了一场谎言，很纠结。”
艾尘的眼角有东西滑落，悄悄流进了嘴里，凄苦地笑笑：“姐姐，女孩子的初恋很难忘，我好不容易才忘了，你千万不要跟我学，刚子的戾气已经完全消失，我也看得出他很在意你，你就抓紧时间从了吧。”
“什么叫从了啊？你个死丫头说话这难听的。”王倩笑骂。
“谁从啊？从什么？”刚子在艾尘身后猛地来了一句吓得艾尘猛跳起来：“哎呀！吓死我了。”
“哈哈……谁叫你不小心点，机场那么多人，要小心谨慎。”成刚拉着一小箱行李过来，“你们怎么坐这儿啊？我们候机区在楼上。”
“艾尘说累了，我们就顺便等你。”王倩帮艾尘解围，成刚这几天总是训艾尘，完全拿自己当人家老爸了，真造孽。
“累了？那就楼上休息一下，那儿有个茶座，走吧。”成刚这会当然明白艾尘心思，管她那么多，赶紧带回去再说，这几天怎么问都没问出个所以然，认定艾尘是爱得深伤得重，所以深不待见。
楼上，艾尘死活不要去茶座，在小卖部买水时听人讲一杯茶六十块，晕了。
“不去不去，那么贵。”
“去吧没事，哥不差钱。”成刚还在继续，“你看那边，我朋友已经坐下来了，我们一起进去坐坐。”
“不去，我都不认识人家。”艾尘还在扭捏。
“你跟王倩一起，我跟他们怎么样？”成刚还在努力。
“好吧。”两个女人都点头了才敢进去，成刚一脑门的汗，哒哒地流：“都是些什么女人啊？我改做基督教徒好了，存好心做好事，哎！”
“神经了他又！”王倩笑笑牵着艾尘进去了。
飞机终于稳稳降落在上海虹口机场。
“落地请开手机！”成刚傻乎乎地说，“王倩手机开开。”
“什么事？”
“我找你方便。”
“你找我干嘛？”王倩别过脸，想起艾尘的话，脸上竟然泛起了一小抹浅浅的红。
“得，我这又自找没趣了，走吧两位大美人！”成刚先一步出去了。
“艾尘，让他自己去等行李，反正就他自己的东西，我们先下去。”王倩温柔一笑。
“姐姐，我害怕。”艾尘的心开始不规则跳动，不到家门就已经如此害怕，不知道等见到亲人了会是什么样？
“怕什么呢艾尘？你清醒过来的第一印象就是看见我，你也没害怕，一个陌生人你不害怕怕什么家人呢？或者我电话一个？”
“姐姐，我也不记得家里的电话了，好久不打我不知道了。”艾尘感觉思绪还是那么模糊，就连视线能够触及的范围看起来都那么陌生，对于大上海已经相当陌生。
“王倩！艾尘！你们俩磨叽什么呢？走啊！”成刚在等行李处老远就等着，光看见人看不见距离拉近，忍不住大喊一嗓子。
“来了。”王倩推推艾尘，“走吧，不然先去我那儿吧，我家还有我爸妈跟儿子。”
“你俩怎么那么能磨叽？我这那么长时间没回来，真是想得要命，我太想了……”这倒霉的大男人说哭就哭，当着俩女人的面，瞧瞧！哭得很伤心呢。
“成刚你又神经了啊？你个大男人你哭个什么劲儿啊？你看你，那么多人看着呢。”王倩急了，走过的人都要回头看看，还指指点点。
“怕什么？也没人认识我。”成刚恶声恶气地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不过似乎情感发泄一下已经好很多，抹抹猫尿挥挥手，“走吧走吧，哎回家也还是一个人，明天我能见见儿子么？王倩。”
“嗯。”
“晚上还要打扫卫生，家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老鼠在做窝呢，我的行李来了。”成刚叨咕叨咕拉着艾尘就往外走。
穿过沸沸扬扬的接机人群，艾尘只感觉呼吸严重困难，人太多了空气实在憋闷。一走出去心情十分爽朗，艾尘颤巍巍笑了笑：“姐姐，我们到家了么？”望着机场大巴，艾尘心中无限感慨。
“是的。”王倩的话被一阵欣喜若狂的叫喊声掩盖了。
“艾尘！艾尘！哇！艾尘真的是你啊？艾尘艾尘，是我啊是我，看这边看这边啊！”有一个熟悉的男声在嚎叫，听得出那声音异常兴奋也异常不确定，一直在喊：“艾尘？艾尘啊艾尘，这里我在这里！”
紧张的艾尘很小心将小脸别了过去……
“艾尘！是我啊！艾尘，哈哈艾尘！”那人大喊着往艾尘这边跑来。
“唐宇？唐宇！”艾尘呆呆看了半天忽然大哭着冲了过去：“唐宇！唐宇呜呜……”
“啊！”刚跑几步忽然傻愣愣地站住了，只有一秒钟的时间惊恐的艾尘转身就跑。
“艾尘？艾尘？”唐宇先是呆一下，也跟着换个方向追着艾尘而去。
“怎么回事？怎么了？”成刚急得火燎燎地问王倩：“艾尘跑什么？”
“我也不知道，刚才有个男人喊她两人都很开心的样子，这没跑两步就跟看见鬼一样掉头跑了。”王倩也疑惑不解，刚才还在庆幸艾尘碰见亲人了不用担心，这下倒好人都跑没了。
“怎么回事？什么男人在哪里？”成刚看了一圈没发现认识或者熟悉的人。
“不知道，就刚才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喊的艾尘，艾尘兴奋地哇哇大哭。”王倩往刚才唐宇站的地方指指。
“哪儿？”成刚看过去看见两个不认识的男人还站着，不过神情比较奇怪，问王倩，“那儿么？”
“嗯。”
“我去问问。”成刚在王倩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快步跑了过去。
“你好！”算是有礼貌了，成刚还没发问人家先问好了。
“你也好！”成刚一开口就不友好，“我想问问刚才追个女孩子出去的那人你们认识？”
“嗯，我朋友。”其中一个男人点点头。
“去能问一下为什么要追出去吗？那女孩子是我妹妹。”成刚的口气很生硬，不过对于他来说真的已经表现很好了。
“我认识你妹妹，不过好像脑子有点问题。”另一个男人刚说话就被前面说话的那人顶了一下：“明翰别瞎说！”
“好好，不说。”男人很不愉快地点点头，“筱子，我们接的人到了没？光顾着看热闹了。”
“没，时间还没到。”两人对望一眼将成刚直接无视。
当然，这对话的两个人之一就是强暴了艾尘，带走了艾尘，又抛弃了艾尘的男人张筱。也是化名单云鹤骗取后妈谢云霞之心的男人，这个在后妈眼中完美的男人，此刻在奔跑的艾尘眼中就是恶魔的化身，潜意识中的恐惧在疯狂缠绕艾尘的大脑神经，很快将神经系统搞得瘫痪，只想快点跑，快点跑……
“对不起我能打扰一下吧？”成刚的火腾地就升起来了。
“哦？你还在啊？问吧。”张筱似乎很耐心。
“问一下那个男人的手机号，我要电话他问问他为什么追我妹妹。”成刚简直想上去给他们几拳，王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轻轻拉了他一下。
“啊？”
成刚回头看看：“怎么了？”
“我们跟出去看看啊，不能在这问啊。”到底是女人心细。
“对啊！快走。”两人看看张筱转身追着艾尘跑去的方向跑了。
“哥们，这两人什么人啊？”
“不知道。”两个男人、昔日的好兄弟，如今的好伙伴，相互笑笑假装不知道。
这边一路狂奔的艾尘根本不知道后面追赶之人是谁？也来不及分辨是谁在后面一直呼喊艾尘不要跑！只想一心逃离，拼命逃离，逃离……
“艾尘，你不要跑啊，危险啊！”唐宇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我说你看见我你跑什么啊？你还跑那么快！你等我等我啊！”唐宇边跑边喊，心想艾尘这么瘦小怎么能跑得飞快。
“不能停不能停， 不能不能……”艾尘疯子一样完全看不见世界上的任何物体，眼前一片漆黑，感觉自己从百花齐放的小花园猛然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潭，里面的气味充满了血腥，耳朵里只传来奔跑时带起的风鸣，全身冷到极致，骨头之间每奔跑一步都发出相互碰撞摩擦地咯吱咯吱，它们也在哀鸣，主人你为何跑得这样匆忙？这般狼狈？
“艾尘，你不要跑啊，危险啊！”唐宇喊得嗓子都要破了，怎么能放弃这个求了几百个日夜才求得的相见之时？怎么能不拼命追赶？人多，太多人，追起来实在不方便，更为恐怖的是，艾尘已经往大路上冲去。
“艾尘，你站住!”唐宇感觉事情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眼看艾尘就要冲到大路上，提着一口气风一般旋了过去，在旋至艾尘身边的时候刚好到了路口，松下一口气伸手去抓她，不想艾尘一个扭身往左边奔去，唐宇的手指在她衣服上擦过，鱼一般在手中滑过。
“艾尘？你跑什么啊？”唐宇的手再一次伸出去的时候艾尘已经冲向十字路口，那边还有几秒钟的红灯未跳，一辆赶绿灯的小车箭一般冲了过来。
“艾尘……”唐宇惊呆了，一声撕裂喉咙的呼喊之后世间一切都停止运转。所有的一切都驻足在艾尘飞奔的路口，车流不息的宽阔马路上，身轻如燕的艾尘，带着一丝微笑被那辆小车弹了出去，耳边只有尖细、刺耳的刹车声。
唐宇张大嘴巴看着她被弹向半空，翻了个身狠狠砸在了路边一个推着自行车看热闹的人身上，两人倒在地上的瞬间，所有的一切又恢复常态，吵杂声四下飞起。
“呀！撞到人了！死人了啊死人了！”尖叫声此起彼伏，女人尖细的嗓音刺激了还在刚才一幕中惊慌的唐宇，迅速收起纷乱，发狂地跑到艾尘身边抱起她：“艾尘，艾尘！你没事吧艾尘？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唐宇一向引以为豪的冷酷表情早已换做慌乱悲苦：“艾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你跑什么啊？老天啊！你死了没有啊？啊……啊……啊……”
狼一样的嚎啕穿啸在城市上空，所有人都停止议论纷纷，小车驾驶员也跑了过来：“出事了出事了，我没看见她冲出来没看见没看见。”看看唐宇抱着的艾尘又看看被艾尘撞到在地的路人，那人似乎也伤的不轻，脸上都是血，抢过去扶起问：“你没事吧？先生你没事吧？”
“嗯……”半天那人才缓过劲来哼了一声，驾驶员一脸汗换成了泪喷了出来，“没事就好，活着就好，呜呜……”
忽然脸转过去对唐宇大骂：“混蛋，还不叫救护车？快啊！快啊！”
“哦哦哦！”唐宇抱着艾尘一叠声附议，旁边有人说你抱着吧我打。
唐宇眼泪哗哗跟人家点头表示感谢，哪里敢做任何大的动作，艾尘的嘴角渗了一丝血，唐宇吓坏了：“艾尘！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多长时间了？多长时间了啊？好不容易看见你，你怎么就这样了呢？你叫我怎么跟田武交代？你让我怎么面对你的父母？你不能有事不能不能！不能……”
到了最后，唐宇将几乎没有呼吸的艾尘紧紧抱在怀里，生怕手一松零件就会掉落。护着抱着哭喊着呼唤着：“艾尘艾尘，你怎么现在才出现?你真的那么狠心吗？你告诉我你去哪里了，好么？你在逃避什么呢？不要怕，唐宇哥在你身边、今后不会再让你受罪，不会了不会了，艾尘你醒醒啊，你看看我是唐宇哥是唐宇哥啊……”
“兄弟！120来了。”还是刚才那个帮忙电话的人，“可巧是弹那个人自上了，否则真不好说了，不会有事，别担心！”
“哎哎哎！谢谢谢谢呜呜谢谢……”
“快快……”
当救护车带着艾尘与受伤的行人呼啸而去，一旁的一男一女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泪水哗哗怎么也止不住。
“刚子。”
“嗯？”
“没事，走吧。”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艾尘受罪太多，对么？”
“是。”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