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人类简史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神，但可别告诉我的仆人，免得他半夜偷偷把我宰了。
135亿年前，大爆炸，物质和能量出现。
45亿年前，地球形成。
38亿年前，地球上的有机生物形成。
600万年前，人类和黑猩猩正式开始分道扬镳。
250万年前，非洲的人属开始演化。
200万年前，人类开始演化为不同人种。
7万年前，认知革命发生，出现能够描述虚拟故事的语言。
1.3万年前，智人成为唯一存活的人类物种。
1.2万年前，农业革命发生，出现永久聚落。
5000年前，出现最早的王国、文字和金钱。
4250年前，出现最早的帝国。
2500年前，出现最早的硬币。
500年前，科学革命发生，整个地球形成单一历史。
200年前，工业革命发生，家庭和社群被国家和市场取代。
现在，人类有能力脱离地球的疆域，核武器威胁地球上所有物种的生存，生物可以开始由智慧设计产生而非自然选择。
人类的历史之于地球的历史，相当于一个普通人的身高与一栋450层的摩天大厦的身高差别（1:750）。今天的人类（也就是智人）的发展历史之于整个人类的历史，相当于一个普通人的身高与一栋277层的摩天大厦的身高差别（1.3:600）。我们今天所处的工业社会之于整个智人的历史，相当于一个普通人的身高与一栋39层的摩天大厦的身高差别（1:65）。
事实带来的震撼无法不让对这些数据有着清晰了解的人感到惊讶，智人到底是凭什么从众多人种中脱颖而出，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从食物链的中间一下飞跃到食物链的顶端，甚至到了今天这样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接近于“神”的存在的地位？为什么智人的兄弟姐妹们，尼安德特人，弗洛里斯人，都被智人逼得灭绝？为什么澳大利亚和美洲的巨型动物遇到在它们面前不堪一击的智人时，会被灭族？
因为智人拥有了能够描述虚拟故事的语言。这是尤瓦尔给出的解释。
世界上有很多群居动物，人类也是其中之一。它们在部落之内也会合作，也有自己交流沟通的方式。但是地球上任何一种已知生物的沟通方式都远远没有人类语言的强大。对虚拟故事的描述与信任，使得智人的聚落能够不断增大，并产生越来越复杂的结构，使聚落变得更大时仍然能够有效运作。
在拥有这种令人惊讶的能力之前，纯粹由血缘关系维系运作的聚落，在达到约150人左右的上限之后，如果聚落人数继续增大，聚落内部的合作就难以为继，于是就会有一部分人离开这个聚落，去创建一个新的聚落。正如其他群居动物现在还在做的这样。
而如果当很多人都能够相信一个虚构的故事，他们将能够和千千万万陌生人一起协同工作。不论是对智人而言，亦或是对整个地球上的生物而言，这都是革命性。且不说你正在用来阅读这些文字的电子设备的制造需要全球多少人的合作来完成，就是在我们熟悉的“铅笔的故事”中，一支对现代社会来说普普通通的铅笔的制造，也需要难以想象的巨大合作才能完成。现代社会正是建立于以虚拟故事为基础的大规模陌生人合作网络之上的。
具体而言，虚拟故事有三种主要的形式：金钱、帝国和宗教。
金钱。如果大家都不再接受美元甚至黄金作为支付方式，美元或者黄金对你来说还有意义吗？货币是几乎没有使用价值的，当然，如果你希望用纸钞来生火或者用黄金来垫一下桌脚，它们还是有些微使用价值的。
金钱是基于这样的虚拟故事之上的：你可以拿着它向任何人兑换他们愿意出售的东西。这种对虚拟故事的信任是金钱的根本生命力所在，无论是纸钞、硬币、银行账户上的数字亦或是比特币，只要有足够的人愿意相信它，它就可以使得大家一起合作起来完成某件事情。你用金钱来训练你的宠物是很明显行不通的，但是你可以用金钱找到一大堆愿意为你做几乎任何事情的人。
帝国。什么是帝国呢？看疆域？看人口？看经济水平？帝国是一种政治秩序，它有两个重要特征，文化多元性和疆界灵活性。前者意味着帝国必须统治许多不同的民族，后者意味着帝国的疆域可以灵活调整，而且几乎无限扩张。除非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否则在当今的国际秩序下，即使像美国这样公认的全球霸主也很难随意扩张它的疆域。任何一个帝国，几乎都是少数精英阶层来统治（或者说是压迫剥削）全体普通百姓，那么为什么在人数上占有巨大优势的一方愿意俯首听命于在人数上少得可怜的另一方呢？一个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任何帝国都有它赖以存在的虚拟故事。
古巴比伦的民众相信《汉谟拉比法典》，所以古巴比伦曾经稳定繁荣地存在。美国的人民相信《人权宣言》，所以美国可以运作下去。苏联人民曾经相信社会主义的虚构故事，所以苏联曾经存在；而当他们开始放弃这个故事，改为相信资本主义的虚构故事时，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便于朝夕之间轰然倒塌。从这个意义上讲，帝国或者说是政府存在的基础，在于人民相信它所讲诉的虚构故事。如果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心里其实相信的是社会主义，那么这个政府坍塌的伏笔已经埋下。反之亦然。
宗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这些宗教几乎是当今全球的主流宗教，尽管历史上也曾经存在过很多种其他的宗教。儒学、道教、甚至资本主义、共产主义，在一定程度上，在我看来，也算是广义的宗教。
以上的每种宗教都有自己自成体系的虚构故事，并对信众许以承诺。正是因为有人愿意相信它们的故事以及它们许下的承诺，所以它们的信众即使互不相识，也可以协作起来，或是发动十字军东征，或是以追逐资本利益为目的而构筑全球的商业网络，又或是自愿地将自己全部劳动成果上缴政府听从政府发落。
我现在对“存在即合理”这个说法有了更多的理解。我们意识之中很多理所当然的东西并不镌刻在我们的基因之中（DNA告诉我们饿了要吃困了要睡，但是它并没有告诉我们，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孰优孰劣，资本主义共产主义哪个才是正道），它们是我们所处环境的文化教给我们的。而每种文化都多多少少有以自我为中心的倾向。
今天我们认为贩卖人口是反人类的，但是不过一百年前，购买奴隶或者仆人在全球不少地方来说，还是理所应当的。今天我们认为女性和男性应当拥有相同的权利，但是即使今天，仍然有地方坚持认为女性不过是男性的附庸，如果一名男子侵犯了一名女子，那么他需要向她的拥有者（父亲兄弟或者丈夫）赔偿，而无需对这名女子负有任何歉疚之情。
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什么事情是自然的或者不自然的。因为不自然的东西是不可能存在的。既然它存在，它就符合自然中的客观规律，但它完全不必遵守人类虚构出来的故事。
最后，这本书多多少少有些让人沮丧。我们从小被教育的那些人类社会的准则，戒律以及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不应该的，其实并不是客观真理，而只不够是大家一同维系的一个虚构故事。之所以我们有各种人文上的困惑，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由千万人花费百年甚至千年时间共同虚构出来的故事漏洞百出，并不能像数学那样自洽，所以才让人感到困惑和矛盾吧。如果你从小坚信的两个在你看来是所有人类社会都应当遵循的准则（其实只是你自己所在社会遵循的准则罢了）是彼此冲突或者矛盾的话，你又怎么能不感到认知紊乱呢？
（允许转载，转载请注明出处）
于上海交通大学
2017年04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