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简史》：个人价值大崩溃与人类的变态发展
文 | 洞主
大约半年前，我读完了《未来简史》。本书的作者，就是早先写下《人类简史》的新锐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
可能是由于《人类简史》十分畅销，且备受好评，所以看似续作的《未来简史》，刚一出版就受到追捧和热议。不过说实话，比起《人类简史》，《未来简史》几乎没有创见性的突破。
尤瓦尔·赫拉利擅长以独到的观点，跨学科畅谈宏观历史。《未来简史》依旧是这样一本史论合集，只不过，这本书绝大部分观点，只是对《人类简史》的丰富和延伸。
比如，本书开篇部分“人类的新议题”（议题分别为终结死亡、获取幸福、让人成为神），其实就是对《人类简史》最后一部分“科学革命”的重申；再比如，本书第二部分“智人为世界赋予意义”，其实就是对《人类简史》中“智人构建虚构意义”这一核心要点的史实补充与重新阐释。
另外，《未来简史》全书贯穿着许许多多细碎的小观点，只是这些观点都没有突破《人类简史》里创见性的大观点框架。
还是我以前说的那句话，看一本书最好还是多关注它的精华。《未来简史》着重讲述了两个核心要点，可以说是它的精华所在，概括来说就是“个人价值大崩溃”和“人类的变态发展”。
1.个人价值大崩溃
现如今，我们很看中个人价值，不过在千年以前，个人价值并不重要。
在现代社会之前，多数文化都相信，我们每个人都是某个伟大宇宙计划的一部分，而这个计划的设计者，是某个万能的神，或是永恒的自然规律；每一个个体，只能顺应某个神或自然规律，绝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与之抗衡。
在这个伟大的宇宙计划里，有些人信奉上帝，崇尚《圣经》，行为上要救赎、要忏悔，有些人以孔子等圣人的言行为准则，相信 “三纲五常”等道德规范，是永远应该遵守的“天理”。人们不相信自己本身具有价值，认为活着的意义，在于顺应了神的旨意或是上天的安排。
不过，随着文艺复兴以来，人文主义思潮涌向全球，人们渐渐不再相信所谓伟大宇宙计划的存在。“上帝已死”，人们相信每个人都有存在的价值；追求个人的幸福，成为最重要的意义。
今天这个时代，依然是人文主义的时代，我们判断善恶、正误、美丑，不需要按照神或是上天的定义，我们问问自己的内心，就能得到答案。
个人之所以有价值，是因为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神圣的，个人生命之所以是神圣的，是因为人有别于其他动物，这些区别主要是人有灵魂、有心灵、有自由意志——它们仿佛构成了无可置疑的依据。
然而，《未来简史》这本书告诉我们，现今的一些前沿科技，正在质疑支撑“个人生命神圣”的一切依据。
关于灵魂，科学家已经做过数千种实验，找遍了人心脏的每个角落，以及大脑里的每一条缝隙，但没有发现任何含有灵魂迹象的物质。没有任何科学证据能够证明，人有灵魂，而猪没有。
关于心灵，我们需要知道，一般意义而言，心灵（mind）是指脑中主观体验的流动，而所谓主观体验，就是痛苦、快乐、愤怒和爱等等。以往我们认为，这些主观体验是人所独有的，其他动物并不具备。
不过，目前的生命科学已经证实，所有哺乳动物和鸟类以及某些爬行动物和鱼类，都具有包含感觉和情感的主观体验。同时，也有最新理论认为，这些“主观体验”，只是生命体中的生化数据处理算法，或者可以简单理解为化学反应。人和其他动物一样，感觉和情感的大脑回路，是在生命体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进行的数据处理。
所以，你可以说人和其他一些动物，都有“心灵”，也可以说，人和其他一些动物的“心灵”，只是无意义的算法，不能称为主观体验。无论如何，人并没有比其他任何动物，多一个“心灵”。
关于自由意志，通常我们认为，人不同于其他动物的一个关键点，就是人做事情，大都是经过有意识地思考，并进行主动选择的，这种选择是一种自由；而动物的任何行为，只是本能反应。换句话说，人的选择是自己决定的，而动物的选择，只是条件反射。
但是，对于人的一切行为，基因学家和大脑科学家给出了最新答案，他们认为：
人的一切行为，都是由于特定的基因构造，让大脑出现某种电化学反应，而基因构造，反映的是从古至今进化压力及突变的结果。
进一步而言，你选择什么工作、做什么运动、吃什么晚餐，等等一切行为，都是大脑电化学反应的结果，而这种电化学反应，可能来自生物预设（deterministic）、随机或两者的结合，但都不是我们通常认为的自由选择。
说得再细致一些，就是你做出的任何行为，是基于神经元放电，而神经元放电的原因，可能是生物预设——也就是遇到特定外部刺激，就产生与之对应的电化学反应；当然也有可能是随机事件，比如因为某个放射性原子忽然自发分解等等。总之，人的行为与“自由意志”之间，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因此，人与其他动物相比，并不存在灵魂、心灵、自由意志等差异化元素，也就是说，人和其他动物并无本质区别，个人生命并不神圣。个人价值其实并不存在，它只不过是我们虚构的又一个意义而已。
我们曾经推崇的个人价值，将面临认知上的大崩溃。
2.人类的变态发展
在《未来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看来，随着个人价值的谎言被打破，未来人们将不再看重个体自身的力量。既然人和其他动物一样，从精神世界到行为层面，都能找到对应的原理与具体算法，那么只要科技再成熟一些，借助人类文明的集体成果，就可以让富有的人，在智力、力量甚至寿命上，进行无限增长，最终进化为超级智人，或者称作“神人”。而且关于“人升级为神”，目前已经有了明确的三条路径：生物工程、半机械人工程和非有机生物工程。
这时候，既然凭借技术，可以制造许许多多能力超强的人，那么，（虚构的）个人价值当然也就不再重要。
你想，曾经莎士比亚写出《哈姆利特》等传世之作，这是他个人价值与意义的体现，但在未来，人类集体创造的科技力量，足以让无数平凡人，拥有写出超越《哈姆雷特》的能力。
本来，一个人努力半生，才可能在某个领域有所建树，这是他意义的所在，但到了未来，通过基因改造与人工智能，一个人或者机器人，轻轻松松就可以具备原本需要几十年积累的知识与智慧，并参与实践。这不是危言耸听，根据 2013 年牛津大学的卡尔·弗瑞及迈克尔·奥斯本发表了《就业的未来》研究报告，美国有 47% 的工作有很高的风险被机器和算法取代。
本来，人生的追求不外乎名、利以及自由，而未来强大的药物、基因工程和直接的脑机接口，就可以在人的脑中构建一个无比真实的世界，有钱人可以在其中享受 TA 所要享受的一切。这不是胡扯，目前已经有了非植入性的头盔装置，技术上称为“经颅直流电刺激器”，这种头盔配有电极，连接头皮外侧，能够产生弱电磁场，瞄准特定大脑区域，进而刺激或抑制大脑活动，而且美国军方正在测试这种头盔，因为它能够提升士兵在训练或实战时的专注力和表现。这种头盔的应用，可以说是“构建脑中世界”的雏形阶段。
那么，如果虚拟的“美丽新世界”，比真实世界更逼真、更美好，真实世界还重要吗？或者说，又会有几个人想要回归真实呢？
如果一个人可以拥有无所不能的力量和最佳舒适感，善良、正义、道德还会被看重吗？
未来，富人将享受到绝大部分的科技利益，而这些科技利益，又会使富人更强，从而加剧阶层的分化。事实上，阶层分化的加剧，在今天已经初现端倪，富人的孩子，会接受更好的学前智力开发，获得更好的营养和物质条件，拥有更广阔的视野，从某种程度上说，富人的孩子，会被科技增强为优于贫家子弟的“超人”，这里所说的“超人”，主要体现在智力与实践能力上。
在尤瓦尔·赫拉利看来，这些可以预见的科技与未来生态，归根结底都是基于数据的算法。将来，由于对数据的崇拜，个人的价值会迅速消亡，而人类这个集体，将进入变态式的迅猛发展阶段。之所以说是变态发展，是因为这种发展，会使得人类变得只追求智力、力量和舒适感，人类将不必在乎个人尊严，不必在乎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也不必在乎善意与悲悯……
这种发展，是以牺牲个人价值为代价的，虽然说“个人价值”不过是人们虚构出的一个概念，但摈弃这一概念的未来人类，终将如机器一般，麻木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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