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石头记（一）捡石记

昨日是雨水，昨日像那东流水，昨日我趟过那东流的黄河水，背上还背着个瘦娃娃去拾石头。这个假期在重读曹公的《石头记》，这里有了拾石头记。

去年答应孩子去黄河边拣石头，可疫情后的报复性酒局让河里的石头幸免被捞或倍受冷落，待到成行之日却发现捞沙子容易捡石头难啊。于是前天一回来昨天下午就紧急奔赴河边去完成这场儿子和石头的约会。带上了洗石的水桶和防水手套，现在的手已不像儿时的手那么耐磨了[捂脸]

到了河边，在七里河黄河桥的东边发现一座鹅卵石形成的孤岛，一地的石头充满期待和诱惑。岛与岸之间河水过膝。既然来了不能让孩子失望，脱鞋脱袜趟水过去吧。这在儿时简直就是个儿戏，但四十奔五的年岁这无疑是个壮举。伸脚一试，我的个天，黄河啊，真TMD的凉。有些事一旦开始只能继续。为安全起见，我先咬牙打颤"小马过河"般走了一趟，试了试深浅，水真的好凉啊。回过来背起儿子，他说你有把握吗？我说大概率不会翻船。我用最稳妥的方式试探着过了冬天的黄河，心里说其实可以再弄一组黄河父亲的雕塑。上了岛的双脚冻得通红像胡萝卜，好在岛上可以穿鞋行走。猛然想起，齐膝的靴子才是拣石的必备，有的话就不必遭这个罪。

在一座满是石头的孤岛上捡石头不是件容易的事。太多的选择让人迷茫。儿子问我什么样的石头最好看？我说你觉得好看的。他点点头一脸的困感。我真的不懂石头，碰到有缘分、我能读懂的我就拣。怎么给孩子说呢？我说就是形状和颜色包括上面的图案吸引你的你就拣。他一会就捡了很多，非常耐心的向我阐述为什么捡它的理由，我都表示同意。我说咱们捡个春夏秋冬吧，春草夏树秋叶冬雪，他欣然同意满地乱跑。很快他发现，我们的石头已把桶子塞满，他几乎己提不动了。我说你可以继续捡，但我们一会必须要丢弃掉大部分。快十岁的小伙子一脸的沉着：回去前咱们开个评审会吧。取舍是必须的，他非要弄个仪式，出乎我的意料。

我们在一地的石头上捡着石头，很快我们发现石头竟然像水里的鱼一样。鱼离开水会死，而离开了水的石头干燥后很快失去光泽，色彩对比度小的只剩下苍白一块。这个无需解释，河床才是鹅卵石的故乡，离开故乡她要么枯萎要么涂上伪装。孩子的理解更为高明了：水是万物生命之源，石头的生命也不例外，他还说大自然像个人一样，把一切打磨得那么自然。在孤岛上我晒了会太阳还发了会呆：大自然里沒有什么东西是多余的，摆对位置或者说找到自己发光的位置至关重要。每一块河里的石头都是一只在河里游弋的鱼……

不多时有一个小伙子没脱鞋就涉水过来了，看见我戴着专业的防水手套以为我是这方面的专家，时不时搬来石头征询我的意见。他不知道我水桶里的宝物都是我十岁儿子的杰作。唐诗里说"虏酒千杯不醉人，胡儿十岁能骑马”，我儿十岁拣奇石，挺唬人的。[呲牙]面对人家的虚心请教我还是虚心的解答：这个单调、这个是单调的重复、那个出水后不耐看、那个挺好就是太常见……第一回在石头界当专家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应付自如，想起鉴宝栏目里的那些专家其实没那么难当。小伙子一会就拣了一大堆，个头都挺大，我善意的提醒：在水里的石头都好看……他打断我：哥，这块特重，你说里面是不是有玉？我寻思：那么重，你咱弄回去？不能帮别人找宝但绝不能阻止人家寻宝，我拎着水桶向儿子招手：收兵回营了。

下午5点的黄河水已开始退潮。原来齐膝的水此时只能淹没脚面，更多的人登上了曾经属于我们的孤岛。刚过去的一个半小时里，那里是属于我们的王国，适合发呆和晒太阳，顺便捡石头。而今熙熙攘攘的人群，皆为"石"来也为"石"往，我们走了，把一地的石头、一地的选择、一地的迷茫和诱惑留给了他们，只是他们少了涉水的经历，不知道冬天黄河水的温度。回来的路上碰到冬泳后晒太阳的老人，肃然起敬。翻起去年8月黄河水浩浩荡荡的图片，再看看她如今如玉的模样，时间是最大的河流，所有的河流都是时间的支流。

石头真的是沉。刚开始儿子抱怨应该多捡几块。但不到200米后他只拿一块的手开始发酸求助，又过了一会开始抱怨回家的路好长。我问：半小时前你拣的这块石头你觉得重吗？他说不重。现在重吗！他说很重。我说：这就是时间的份量。

到家后，我们去赴发小的饭局，刚一上车，孩子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