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蘼花事了
文字:若木菡
摄影:若木菡
她没有牡丹的富贵,没有玫瑰的娇艳,没有 水仙的清丽,没有莲花的雅洁。
野刺花但,她自有一份属于大自然的朴实野性、狂放不羁之美,自有一份山林竹野的张扬铺排、放浪形骸之质。她似有明眸问路,似有玉手探缘,在山野随意伸张,随意挂牵,随意行游。
青山、绿树、高灌、悬崖也都极愿为之效劳,极愿“拜倒”在她长长的“石榴裙”下。她倒也落落大方,顺势攀附,牵至哪里,洁白的五瓣型花朵张扬至哪里,簇簇团团,如雪似玉,如烟似雾,几近淹没了她那满藤满枝的葱翠绿叶;被她的枝枝蔓蔓、花花叶叶覆盖的柏树、黄荆子、马桑子更似仆从,任由君往;一个一个小小的骨朵也使劲地伸出小脑袋,摇摇摆摆,似告诉天,告诉地,告诉赏花人,还有我,还有我!
放眼望去,满目青山,垂花处处,犹似落雪披覆。
她不需播种,不需浇灌,不需施肥;她耐得干旱,耐得贫瘠,深喜阳光。
她只要一粒种子,风儿吹来、鸟儿衔来、甚至走兽粪便带来皆可;只要有方寸之地,不,“方寸”也嫌多,只需一“种”之地——只要能安下一颗种子。然后,扎根发芽,奋力向上,拼力向前;
在芳菲皆尽的四月的暮春,她便还天地一片美丽,稳固一方水土,美化一方山野。
鸟儿在这里谈情说爱,温言软语,深情缱绻;蜜蜂在这里轻轻歌唱,辛勤劳作;蝴蝶在这里翩翩起舞,往来穿梭;
春风抚摸着她,春雨亲吻着她,春阳温暖着她。
她那意蕴悠长、淡雅甜润的馥郁为春之第一芬芳。她之前,无论是最先迎春的鲜艳的红梅、贴梗海棠、贴梗玫瑰,还是紧随其后的粉白的樱桃花和粉红的桃花、白里透青的李花、金黄了天地的油菜花以及各种粉色的樱花,亦或雪白的梨花、艳黄的迎春,皆以色彩艳美取悦春眉,谁有一缕一丝芳香遗落人间?
是她,开启了春之第一缕馨香。
她便是野刺花,学名悬钩子蔷薇,亦称“酴醾”。《辞海》注解:“酴醾”亦称“荼蘼”、“佛见笑”。属于蔷薇科,落叶灌木。茎绿色,有棱、生刺。羽状复叶,小叶五片,上面有多数侧脉,致成皱纹。初夏开花,花单生。
“荼蘼”花后无春花她早在古代即已被智慧的我国人民扦插培育成了园林花卉、篱笆花卉;颜色也早已发生改变,红色、黄色、白色、粉色皆有;
可是,无论她被移栽到多高雅的地方,无论她的颜色发生多大变化,我独爱她在山野中的洁白、纯净之美,她的馥郁、芬芳之香。年年花开,必去山野,徜徉于花之旁,流连于山之野;犹如去赴一场青山之约,野刺花之约。
她必不负我,给我身心以极大的享受和净化。
古人说她是春天的最后一枝花,她之后,春花皆尽。尤以唐代诗人王淇一首《暮春游小园》为最:“一丛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他从梅花写到海棠,到荼蘼(即悬钩子蔷薇)开过以后就再无花事,只有天门冬(即天棘)这类绿色植物了。
曹雪芹在《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即引用了王淇这首诗,轮到丫鬟麝月抽签行酒令,随即抽出一签画着荼蘼开花,上面题着“开到荼蘼花事了”的句子,“宝玉一看犯忌讳,连忙将此签藏下”。
曹雪芹引用此诗的意思已不再是春花将了,而是预示着大富大贵的贾府即将没落。而那一切衰落的征兆只有宝玉最明白,所以他赶紧将签藏了起来。
无论古人怎样应用,与其说她是春之最后一花,毋宁说她是夏之第一花吧。因为,这之后,即将“立夏”,节气进入夏天,人们也早已脱去厚重的冬服,换上了轻便的春装以及夏装。
悬钩子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