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河流
【九洲芳文】
小河，竹筏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我总觉得每个人的童年当中应当有条“河”。这样的“河”可以是奔腾的大江大河，也可为涓涓的小溪小流，亦或是娴静的湖，甚至是浩瀚的海。
我童年的河是一条小水沟，不足两米宽。小水沟并不常年有水，它其实是一条灌溉渠，是父辈们年少时修挖出来的。小水渠在离我家十来公里的大水库处开了源头，一路迤逦，沿着山脚，顺着道路，流经田野，又从我家房屋的西南两面蜿蜒而过，如此缓慢而悠闲地绵延十几公里。
每到四五月间，我总会在某一天欣喜地发现，沟里有水了！刚开始水流浅浅地，悄无声息地，慢慢地水越涨越高，哗啦哗啦地唱响起来，直至把小小的水沟装个半满。每到这个时节，我就知道，水库开闸了，乡亲们要开始忙着插秧了，而我的欢乐时光也开启了。
四五月的水还是冰凉的，猛地跳到水里免不了打一下颤，惊叫一声，然而却无妨！光脚丫浸入清凉的水里，踩在光溜溜的石头上，或是陷进松软的粗细不匀的沙土里，就这样来来回回，踩出一沟清脆的叮咚声，小水沟也流淌一路的欢叫声。大人们忙碌着无暇唠叨，小娃儿们玩得一身湿湿的也顶多挨几句骂，可是那股欢乐劲儿足以掩盖一切。
无聊时我会独自一人沿着小水渠往上或往下漫无目的地游走，手里拿一根长条，时不时拍打着水面。走着走着也会心血来潮，从沟渠的一边“飞跃”到另一边，以此检验一下双腿的跨越能力。有时兴致一来，便折了几只纸船，跑到水流略急的地段，紧张而激动地看“帆船”齐下。我一路追逐奔跑，一边喊着“快、快”，一边祈祷纸船不要被打翻，有时还要对船只进行“救援”。幸运时，我的“冠军”船只能一路往下几百米，“胜利”的喜悦足够持续几天。
这样不起眼的小水沟，在每年的春夏间，就像有默契的朋友，跟我一期一会，陪我做各种春秋大梦。
前几年有次回老家，意外地发现水渠又有了水，顿觉惊讶。随着城镇化的进程，农田也越来越多被道路、房屋占用，又有良田弃水稻改种其它经济作物，水渠的功用逐渐弱化。水渠渐渐年久失修，以前深深的沟砍也似乎被年岁磨得越来越平，我曾以为小水沟再也不复有活水了。爸妈说，每年水库还是会定期开闸放水，再怎么说还是有人种水稻，只是水越来越少。
原来不是水沟不再有水，而是我已经远离它十数载，它的身影已经在我记忆中淡化。渐渐长大的儿子女儿偶尔会问起，我小时候都在玩什么。每当这时，沿着小河流奔跑的画面就会地跳出来，生尘的记忆又重新活过来。可是我的孩子们，却无法重现我当年的身影，也无法体验几十年前简单纯粹的乐趣。没有在小河里嬉戏过，没有沿河流奔跑过，那是多么遗憾的童年啊！
今年四月，一天我跟孩子们去了“雕塑公园”，顾名思义，里面放置了几座大马民族英雄的巨型雕塑。我们以前来过一次，只参观了几座大雕塑，甚觉无聊，因为此地除了雕塑，就是一块大草坪，两个小池塘，加上一溜窄窄的小坡。
整个公园面积不大，而且并无十分特色，相对于我们去过的各具风格的其它公园，这里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但是那天我们一致想去那里转转，也许是觉得即使再无聊的地方总还是要偶尔光顾一下的吧。
虽说并无奇特之处的公园，人一旦走进去，还是被盎然的绿意折服。整齐又干净的草坪，一直延伸到小坡上，连成一片的伞树仿佛竖起了一道翠绿色的屏风，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感觉整个人被吸了进去。看着眼前的此情此景，顿觉什么风格、设计都是多余而俗气的，这就是大自然的魅力，不需要过度修饰。
“雕塑公园”一景
孩子们在草坪上肆意奔跑着，我踏着石阶慢慢走上缓坡，感觉像身处山林间，树影斑驳，鸟儿嬉闹，小松鼠上蹿下跳。突然，我听到了水流的声音，顿时心生欣喜，寻声而去。很快就在石阶两旁发现了窄窄的排水道，里面的水细细地流着。再沿水流来向往前，果然出现了一条小溪流！一米多宽的小水沟，水清亮而欢快地跳跃着！
我突然有种探寻到什么的奇妙感觉！我沿着湿漉漉的水边继续往上，不多久就找到了小溪流的“源头”，原来是一根粗大的水管。我又折返而下，踩着湿滑的浅草，心里却有着难以名状的欣喜。
我赶紧叫来孩子们，让他们来看我的新发现。果然，孩子们见到这条小溪兴奋不已，蹬掉鞋子，挽起裤腿，就往里面跳。小水流顺着缓坡蜿蜒向下，孩子们也追随而去，直到水流尽头处的两个小池塘。
看着孩子们追逐水流的身影，儿时的影像重现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条又窄又短的浅浅溪流会让我心里起了如此大的波澜。
“像这样的小沟里最适合做什么知道吗？”我向两个小家伙问道。他俩不知所以地摇头。“当然是放船啦！”我兴奋地喊道，“这样的小溪这样的水流，怎么能不放船呢！”
没有现成的船，我就带着孩子们在树林里寻到了几颗松果和两根短而粗的残枝。我们来到高处的水源处，准备好了各自的“战船”，我一声令下，“万舰”齐发，顺流而下。我和孩子们一路追跑着，一路为自己的“战船”高声呐喊……
“生命就像一条大河，时而宁静时而疯狂……”
眼前的人工小溪，我儿时的小水渠，都是微不足道的涓涓细流，比不上奔腾的大河和浩瀚的大海，它们只能静静地、小心翼翼地流淌着。但这并不阻碍我们为之“疯狂”，因为我们的童年，都需要奔腾，也需要一点疯狂！
山间的浅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