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 第四章
痛，头痛欲裂；热，燥热异常，林绯只觉得一觉醒来，哪哪都不得劲。
她费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雕花的床顶，侧过头望去，是素色的床帘，再往外，是桌椅，越过桌椅，想要看清门外光景，却是不能够了。
那珠串的门帘闪着细碎的辉光，阻隔着屋内外的视线。
这是在哪，又是在谁家宅院里，林绯不禁心生疑惑。
想着出去看看，她欲起身，可惜身子软绵绵，半天使不上劲，翻腾了几次，除了出了一身热汗，再无半分区别。
头又痛得林绯心烦意乱，直将那右手把那额头敲。
“嘶……”林绯倒抽一口凉气。
这一通折腾，倒让林绯记起来了，自离开那腾云山，自己搭着那不知哪家小姐的车，正是意美美，竟就半路栽倒在地了，还好倒地之时，还有些力气支撑一二，不然定是要摔个血肉模糊。
带着丝劫后余庆，用力握了握右手，掌心一片触痛，稍稍下移，林绯才见着自个的右手自虎口起，被细布裹缠了大半个手掌，因着刚刚的使力，沁出点点殷红。
摸了摸额头，触感不同以往，想来也是缠着这细布的，林绯一时又生出许多感慨来，这家小姐也是心善，像我这般来路不明之人也是救的，若是不救，就令我躺在那山路上，自生自灭，自无怨言，只是以当时的情形，生死难料罢了。
此恩大概非是多讲几个故事能偿报的吧，望着身上被换上的干净衣裳，林绯轻叹道。
林绯自幼跟着义父如男儿一般练武，体魄自是强壮，大小病痛一概皆无，只这次，心内存着事，郁结难消，连日来为镖物失窃来回奔波，身体隐隐有些亏空，更兼之幕天席地过了一宿，风邪入体，病来如山倒，便生出这一番风波来。
良久，屋内只闻得那珠串被风吹得叮咚作响。
许是病魔作祟，林绯只觉得昏昏沉沉，意识渐又模糊起来。
“姑娘，阿非姑娘，醒醒。”
阿非？阿绯？
林绯脑内混沌一片，又有些辨不明白此时此刻身处何处，又是谁在唤她了。
那人不屈不挠，也不动作，只在她耳边轻柔唤道，“阿非姑娘，该醒来喝药了。”
林绯只觉那人烦人得紧，如那蚊虫嗡嗡，盘旋在耳畔，经久不去，想要挥去，怎奈臂膀连抬起的力气也无。
那人见林绯久唤不应，微皱着眉，将手探向她的额头，稍顿片刻，又急匆匆地抽回手，向外行去，只剩下满室叮咚。
“青萍姐姐，那姑娘又烧起来了，昏睡了这一昼夜，如何唤她，也不见反应，怕是要不好。”青禾一见着青萍便有些兜不住话，急急说道。
青萍低头略一思索，轻轻道，“大夫也是请了，只是这里比不得府里，一切只得将就，且先将那药汁与那姑娘服下，再用温水擦擦身子试试。”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姐回来之前，务必将那姑娘照顾妥当。”
“我自是省得的。”得了主意，青禾心中稍定，便又急返身归去。
林绯被灌了药，擦了身，热度稍退，脑内也渐渐清明起来，强打起精神，挣扎着把眼儿睁开。
“呀，阿非姑娘你可算醒了。”青禾净了手，还欲探探林绯的情况，正碰着她眼帘翕动。
林绯微眯着眼，见床头立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娇俏丫鬟，与那车上见过的青萍一般着青衣。
那丫鬟见林绯定定望着她不动，只道这阿非姑娘病得没了气力，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反而近前一步，又伸手探了探她的温度，笑道，“阿非姑娘，热度可算退了，你可知你睡了多久了。”
林绯眼睁睁见着她熟稔地靠近，又伸手探她额温，继而就这么笑问着她“睡了多久了”，林绯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只是呆呆望着。
青禾又是一笑，“姑娘怕是睡得久了，就有些呆了，不过，姑娘生得这般好，饶是呆也是有呆的趣味。”
这人是在夸她吗，林绯长这么大，倒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心里觉得有趣，唇角也在不觉间牵起，想着是该道声谢，可是喉咙干渴得厉害，一出口就是一连串止也止不住的咳。
“不急不急。”青禾扶起她，轻拍着她的背。
“水……”林绯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眼巴巴望着不远处的茶几。
“是青禾疏忽了，姑娘稍等。”说着，青禾行动迅速地倒了一杯水，递至林绯唇边。
林绯慢慢喝了，待到咽喉稍润，便又尝试着开口道，“原是要道谢的，平白又劳烦青禾姑娘一番。”
“这话可要不得，阿非姑娘，你可是小姐要救的人，小姐又是点了我来照料姑娘你，这便是青禾的分内之事，当不得谢字，若是论恩情，姑娘记得来日报于小姐便是好的。”
林绯知她会错了意，并不分辩，又见她一片赤忱向主，不免生出几分欣赏，斟酌着开口，“这是自然，只是不知小姐现在何处，说来惭愧，原是想着搭小姐的马车逃离那腾云寨，满心焦急间，竟还未等问明白小姐系何人士，以便日后报恩，就……”
说了这一长串话，林绯又觉咽喉处有些干哑难受，央着青禾又取些水来喝。
润了润喉，她又继续道，“怎料祸不单行，竟又生出这许多风波来，恩上加恩，怕是无以为报了。”
青禾见她说得真诚，眉眼低垂，似笼着一抹愁烟，便有心开解，“阿非姑娘不必忧心，听青萍姐姐说，小姐救你原是为了听几个故事解解闷，不妨就多讲几个嘛。”
“可是……”
“姑娘安心养病就好，小姐生来富贵，心地纯良，绝不会计较这等小事的。”
林绯本欲探得这家小姐是何许人也，怎奈这青禾似是一无所察，一心劝慰，也不好抚了她的意，只好点头应下。
一时无话，林绯又有些困乏，便就缓缓滑下身子，入了被窝，正待睡去。
青禾见她无心交谈，便放轻手脚收拾了屋子，退了出去。
半梦半醒间，林绯似听见有人在不远处轻声交谈，那两人的声音，一个清冽干净，一个娇俏可爱，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竟入了她的梦。
“阿非啊，你说我救了你两次，你要怎么报答我呢？”一双杏眼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直直望进她的眼底，一片碧湖荡漾，林绯不由得感叹，这世间怕是再也见不着这般纯净的眉眼了。
还未等林绯回话，又有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姐，阿非姑娘尚在病中，不如等痊愈了，让她多讲几件趣事嘛。”
林绯回头，青禾就朝着她露齿一笑。
“第一次是第一次，第二次是第二次，怎可混为一谈。”
“小姐说的是，青禾受教了。”
见这主仆二人一来一往，林绯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抬眼四望，身处的好似是一辆马车，真是好生奇怪，好端端怎么又坐起马车来。
“阿非，你可说说看，要怎么报答我才好。”小姐拉了拉林绯的衣袖，也拉回了她的神思。
林绯仔细地想了想，林记的事还未解决，现下自己是逃逸之身，又无金银细软伴身，空有一身蛮力，连那故事也是丁点不会讲的，这恩又得报的，林绯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小姐的眼，认真道，“阿非无以为报，但凭小姐吩咐。”
闻言，小姐倒是满意地笑了，浅浅梨涡隐现，更添天真浪漫，“既是如此，便就以身相报吧。”
“啊？”林绯浑身一怔。
“这感情好，小姐英明。”后头的青禾拍手欢呼，“阿非姑娘，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小姐，这怕是不妥当吧。”林绯艰难地出口抗议。
“既是不妥当，便就断了这联系。”小姐收起笑容，撩起车帘，纤手朝外一指，随意道，“那便从哪来回哪去，跳下去吧。”
林绯仔细一看，那外头赫然就是那腾云山，远远地似是站着腾云寨一众人，打头的正是那纪清纪梦两姐妹，一时背上冷汗直冒，直念叨着，“怎么又回来了。”
“阿非，阿非姑娘，你怎么了？”青禾见着林绯脸色煞白，便就拿手来探她额头。
“呀！”一时惊吓，林绯一躲，竟就直直往那窗外坠去。
不好不好，这下真要不好了，一激灵，林绯猛地睁开眼来。
“呀！”青禾惊叫一声，缓过劲来，这才开口道，“阿非姑娘，刚刚怕是被那梦魇魇住了，直说什么怎么又回来了，怎么唤也不醒，这猛一睁眼，倒让我好一通吓。”
林绯皱了皱眉，仍想着梦中之事，暗道怕是近来琐事缠身，心生烦恼，才生出这等怪梦来，又见这青禾因着自己的缘故受了惊，又是好一通道歉。
这时，那珠串哗哗声大响，却不知是何人入内来。
撰文/闲得发芽
编辑/闲得发芽
这是伍识的第 4 个小说续写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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