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听《绿袖子》
一直有很多有趣的思考,但都是一想而过。这次开始决定记录下来,想要为几十年后年迈的自己留下些青涩的回忆。
《绿袖子》是一首百听不厌的民谣。忘记了第一次听是什么时候,只记得是父亲告诉我:这是一首苏格兰民谣,表达了一个人对他心爱姑娘的思念。于是在我小小的心里,爱的样子就是轻纱曼舞般的绿袖子,一个苏格兰装扮的男人,心中思念着一袭绿衣的女子。那个时候,几乎每个周日,父母都会带我去音乐厅听交响乐,三四线小城市的音乐厅不够气派,曲子也是几个月重复一次,其中最爱的便是长笛和钢琴合奏的《绿袖子》,听到顿时让人的内心变得柔软。那时幼儿园的钢琴还是那种需要用脚用力踩的风琴,母亲不忙的时候,就弹《绿袖子》哄我们午睡,边踩边弹,通常是一首曲子弹下来,母亲已经汗流浃背。
后来,我开始读小学了,周末有成堆的作业要写,父母便取消了每周末的外出。父亲觉得呆在家很闷,在去上海出差时,竟费力地搬回了一套家庭影院。九十年代末,家庭影院在三四线小城市可是个新奇玩意儿,父亲本就热爱音乐,爱捣鼓些电子产品,那对音响是他自己买了零件,组装成喜欢的样子。于是每天清晨,我都是被音响播放的《绿袖子》吵醒,慢悠悠地看着父亲在拖地,母亲在准备早餐,自己也开始洗漱。之前看微博上说,毁掉一首歌最好的方式便是把它设成闹铃。但现在回响起来,被温柔的歌声吵醒,迎着清晨的阳光看着忙碌的父母,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竟觉得自己是那般幸福。
千禧年前,父亲买了一台电脑,用家里座机来拨号上网,三年级的我好奇地凑过去看,父亲问想听哪首歌,我兴奋地喊出《绿袖子》。父亲用键盘敲出几个字,一顿用鼠标点击之后,我第一次听到了纯钢琴版的《绿袖子》,也第一次知道了父亲那时的偶像——理查德克莱德曼。当时第一次听到“互联网”“偶像”等这些新词从父亲口中说出,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父亲,他什么都懂,什么都可以教我。再后来,父亲不再疯狂地购买各种光碟,而是开始用一个叫“软盘”的东西,里面装了很多我喜欢听的歌曲,包括《绿袖子》,方便我微机课的时候,偷偷打开给同学们听。
再后来,时间的闹钟好像开始加速旋转,我开始疯狂地学习、写作业,记忆里很少与父母同行,也不再有年少醒来时那样清澈的阳光,父母也在我读大学一次次回家时,越发地衰老了。16年我在国家大剧院,偷偷将《绿袖子》整首歌录音,结束后传给父母听。现在的音乐厅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昏暗有杂音的小厅,我也再不会像儿时一样,听着听着交响乐就慢慢睡着,等母亲抱我回家。因为我长大了,离开了父母的庇护就学着努力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从初识此曲到现在,已经是二十多年的时间。在这漫长的认知岁月里,父亲对我的影响极大,是他用音乐为我打开了一扇窗,让我能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将头探出窗外,感受到外面更大更充实的世界。一首歌的与众不同往往来自于这首歌对一个人的特殊意义,而这首歌对于我如同父母的陪伴,从年少时的懵懂依赖到青年时期的独立青涩,每个阶段聆听时都有不同的感受。但永远不变的,是它如同那朵永不颓败的花朵,永远在温柔的心房荡漾。
或许真正的民谣如同亲情:起于平淡,归于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