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称朕为妖机 第三章 接触
走近的四人见她举着会喷火的物件对准自己,忙顿住脚步。最前头那个中年书生打扮的人,先将手中长矛往远处一扔,“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随即抬手作揖,语气恳切:“仙子莫慌,我等绝无恶意!”紧跟在他身后的高挑汉子也将长矛猛地掷出,矛尖“噗”地扎进十米外的土里,矛杆还在嗡嗡发颤。
李丛葳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声道:“刚才那些人也是这样说的。”声音清悦里带着点童音,却裹着化不开的警惕。
中年书生无奈摇头,长袍的袖子随动作晃了晃:“我等只是遭难的平民,与那些兵士自是不同。”
李丛葳仍未松劲,目光像淬了冰,一寸寸扫过四人。那书生头顶方巾沾了灰,淡灰色宽袖长袍虽脏却浆洗得平整,唇上两撇胡子浓密整齐,眉眼间总像含着笑意,倒有几分温润气。他身后的高挑汉子满脸泥污,头发却用根布带束得齐整,一身破旧短褐紧紧绷在结实的骨架上,站在那里像块沉默的石头,沉稳里透着股山野的粗犷。再往后是两个手腕还缠着断绳的青年:一个个子高挑,眉眼竟与那汉子有七分相似,一看便知是父子,他似乎就是那个用石头砸士兵后脑的人;另一个生得眉目清朗,脸上原带着笑,见李丛葳望过来,却倏地红了脸,腼腆地低下了头。
李丛葳的视线又落回中年书生身上,鼻尖轻嗤一声:“平民?”
“我们真是寻常百姓啊!”高个子青年急得往前半步,声音都发紧了。
李丛葳却不理他,只死死盯着那书生。
中年书生苦笑着叹口气:“实不相瞒,姜某的确不止是平民——曾是个秀才。只是路引文书早在路上丢了,如今这乱世里,与流民也没两样。”
“乱世?”李丛葳眉尖一蹙,语气里多了几分讶异。
这话倒让四人愣了,你看我我看你,还是书生先回过神,点头道:“正如仙子所见,如今天下大乱,各处藩王不服新帝,大小战事就没断过。偏又赶上大旱,赤地千里,十户九空,我等皆是无家可归之人。”
李丛葳的目光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胃里猛地一阵翻腾,忙用握枪的手背抵住嘴唇,强压下涌上来的酸水,哑声问:“那些人……是叛军?”
书生迟疑了片刻,才道:“他们是晋王的部下。”
李丛葳眉头皱得更紧。
没等她再问,书生已轻叹道:“如今四皇子登基,天下不服者众,大小势力足有十几股。这地方虽偏,却是晋王、越王与施家三方争夺的地界,战乱最是频繁。这些兵卒想来是袭敌不成,便抓了我们这些流民去交差。”
这时,那些自己解开绳索的流民已挪到不远处,却不敢靠近,只远远地站着,眼神里混杂着好奇与畏惧。
李丛葳目光在流民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回书生身上,抬手指了指西方:“我看见那边有座城。”
书生也回头望了一眼,声音低沉了些:“那是临山县,原本归临山郡管,只是如今……已成废墟了。”
李丛葳点点头,算是听明白了。她一边缓缓后退,一边扬声道:“多谢告知。”
李丛葳退后十几步,转身快速离去,边走边留意身后的动静。双手紧握着枪柄,虽只有一支枪里有子弹,但即便四人发难,也足够应付了。
姜秀才没想到这女人说走就走,甚至连一个简单的拱手礼都不愿做,心里略有些恼怒。但他回身看到跟在身后的流民时,又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高个汉子:“你觉得如何?”
汉子朝李丛葳的背影望了一眼,道:“这个小娘子不像恶人,只是不知从何处来。看她的样子,恐怕境况也不比我们强多少,又是个女子……不好说啊。”说着还摇了摇头。
姜秀才看看地上的尸体,悠悠道:“不是恶人,也非善类呀!”说完再次转身看向身后众人,犹豫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提起衣摆快步向李丛葳追去。追了一小段,开口喊道:“仙子慢走!”
却见前方女子顿了一下,伸出握着“喷火器”的手在头顶摆了摆,算是挥手,继而奔跑而去。
姜秀才无奈,只得提起衣摆继续追,边追边喊:“仙子慢走……”
前方女子脚步不停,再次伸手在头顶挥了挥,放下手后跑得更快了。
姜秀才无奈,只好加劲狂追,朝前方喊道:“仙……仙子,仙子留……仙子留步。”
这时他发现前方女子竟放慢了速度,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再接再厉,高声喊道:“仙子……仙子,留步……咳……咳……咳……”本就因缺水有些沙哑的嗓子经不住这般嘶吼,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弯腰喘息。
李丛葳在远处瞥见姜秀才只有一人,另外三个虽也跟着,却远远缀在后面,便停了下来,想了想,转身向姜秀才走去。
“仙子何故奔跑?”姜常沛见李丛葳走到身前,才带着几分哀怨问道。
李丛葳佯装不解:“不是你说‘慢走’的吗?”
姜秀才:“……”
李丛葳:“慢走不是送客的意思吗?”
姜秀才:“???……”
其实,姜秀才第一次喊“慢走”时,李丛葳还真以为他是在客气,只当是嘴上试探,便挥手作别。第二次喊“慢走”,她才猛然醒悟是让自己停下,可她不想多事,便头也不回地加速跑。第三次听到“留步”,又听姜秀才嗓音破裂,隐约觉得他是真有急事,才放慢了速度。见他只有一人,放下心来,想听听他要说什么,便停下脚步,回身向他走去。
“说吧,叫住我干什么?”李丛葳心虚地快速问道,不给姜秀才思索的机会。
姜常沛思索片刻,道:“在下姓姜名常沛,字润生,乃夤州人士。应好友之约,在霞西县做幕僚。因霞西县被晋王军破城,主家战死,在下侥幸逃得一命,日前又被晋王士兵当作匪盗所捉。今日有幸蒙仙子所救,实在感激不尽……”
“说正事!”李丛葳语气平淡地打断道,不带一丝情感。
姜常沛:“……仙子可有让我等活命之法?”说着拱手深施一礼,“如仙子所见,我等只是遭难之人,如今无粮无水,这般下去,恐我等都难活。若仙子有让我等活命之法,还请告知。姜某大恩不言谢,日后仙子若有差遣,在下定全力以赴,绝不食言。”
李丛葳面色不变,目光扫过不远处停下的三人,以及他们身后的流民,视线在曾与她对视的女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转回到姜常沛身上。
姜常沛从李丛葳的动作中看出了端倪,忙道:“仙子虽为女子,且有保命之法在身,却非万无一失。如今这乱世,无处可安身,何谈立命?若仙子不弃,何不与我等同行?”
李丛葳上下打量了姜常沛一遍,带着调侃道:“和你们走就安全?”
姜常沛毫不犹豫地答道:“我等绝非恶人,在下也不敢妄言绝对安全,但只要我等尚存,定护仙子周全。”
李丛葳冷哼一声:“这算是交易?”
姜常沛深吸一口气,似在压抑心中火气,道:“仙子何必如此?在下带着诚意而来,虽事出有因,却句句肺腑。”
李丛葳又盯着姜常沛的脸看了一会儿,见他神色坦然,才道:“我不是仙子,我姓李。”她停顿半刻,指向南方山峦,“南边山里有个小盆地,盆地里有个小水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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