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每次散步去奶奶家都会碰到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他皮肤略黑，身上的衣服似乎从来没有换过，捧着手机一动不动地坐在老房子门口的石凳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他六七十岁的奶奶自顾自地在门口的菜地里忙活，他的爸爸也许滞留在打工之地未能回来吧，整个春节都没见过他。

        许多年前，男孩20来岁的妈妈怀着他跟着爸爸从广东来到湖北。十来岁的我记得这个年轻女子拥有白白嫩嫩的皮肤，总是笑脸盈盈地与村里人打招呼。在盛夏的早晨，她穿着粉色连衣裙，挺着大肚子挑着全家的衣服去河边洗。我永远记得她艰难地站起来抖开床单的情景：朝阳的亮光让她显得更加白皙，乌黑的辫子也愈发有光泽了，尽管行动不便也能让人感到她的健康有活力。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小媳妇啊！

        可惜孩子刚生下不久，她就因婆婆的不喜欢被迫与爱人分离，含泪返回老家，并从此再也未曾回来。几年前孩子爸爸和一个带着孩子的离异女重组家庭，据说后妈私心较重，不太管他，他也就愈发孤僻了。

        不难想象这样的男孩在学业上会有怎样的成绩。老师要求的按时上课及交作业，他大概是无法保证质量了。未来的他能喝同龄人一样踏进高中校园吗？应该只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如他一般滞留在家无法上学的孩子还有很多。村里仅有的一个篮球场上常常在上课时间挤满了无人管的孩子。他们爸妈学历有限，跟老师的交流很少，对孩子的期望也不高。他们不知道，此刻城里多数孩子正在家里参加各种线上学习。未来的某一天，当他们有机会相遇时，会让我们知道小时候的偷懒将会让一个人付出多大的代价。

        今天学校组织网络会议，我虽未与诸同事见面，但不知为何一接触到他们便有莫名的局促感。她们大多为条件比我优越许多的城里人，即使我学历远高于他们也无法弥补出生带给我的种种限制：不懂人情世故，穿着过于朴素，在大场合下表现自我的能力接近为0。最凄惨的是，连写字这种最起码的本领也要从最基本的内容开始训练。

        这是昔日的轻松童年（学习上）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倘若今日再这样重蹈覆辙，老年的我将为此埋下巨额账单。努力向前，给自己一个交代，方不负上天所赐的生命。

                          2020年3月22日

ps：孩子们的暑假快到了，一学期的网课之后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大。这背后是家庭的差距，也是最难逾越的鸿沟。不禁很为一些孩子担忧。学习一环套一环，这几个月的放纵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一些孩子的悲剧可能在此时就埋下了伏笔。

                          2020年七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