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研读319：田儋列传
田儋列传
田儋（音dān，但）（？～公元前208年），狄县（今山东省淄博市高青县）人，是原齐王田氏的宗族。田儋的堂弟叫田荣，田荣的弟弟叫田横，都是当时的豪杰，田氏宗族势力很强，受到很多人拥护。
陈涉起义后，派周市攻掠平定魏国的土地，向北进军到达狄县，狄城军兵坚守。田儋假装绑住自己的家奴，跟随一大帮人来到县府，声称当面杀掉犯罪的奴仆。等见到县令后，趁机杀掉了县令。田儋召集豪杰官吏们的子弟说：“诸侯都已经起来反抗秦朝自立，齐国是古代的国家，我田儋是田氏后裔，应当被立为齐王。”田儋随后自立为齐王，派兵进攻周市。周市所部退走，田儋率军向东攻掠平定齐国的土地。
秦将章邯在临济包围了魏王咎，形势危急，魏王派人向齐王求救，田儋率军救援魏国。章邯在夜间衔枚发动袭击，大败齐国和魏军，在临济城下杀掉田儋。田儋的堂弟田荣收集田儋的军兵，向东退到东阿休整。
齐国人听说田儋战死后，就拥立原齐王田建的弟弟田假为齐王，田角为相国，田间为将军，组织起来抗拒其他诸侯。
田荣败逃到东阿后，章邯率军随后追击。项梁听说田荣情况危急，率军在东阿进攻章邯。章邯向西败退，项梁随后追击。田荣对齐国拥立田假为王十分愤怒，没有和楚军合兵一处追击章邯，而是率军返回山东，进攻齐王田假。田假战败逃到楚国，相国田角逃到赵国；田角的弟弟田间之前出使赵国求救，这时也留下不敢返回。田荣拥立田儋的儿子田市为齐王，田荣为相国，田横为将军，平定齐国的土地。
项梁紧紧追击章邯，章邯得到了关中秦军的补充，实力恢复起来，项梁派出使者要求赵国和齐国出兵进攻章邯。田荣说：“除非楚王杀掉田假，赵王杀掉田角和田间，否则我们不会出兵。”楚怀王说：“田假是我们盟国的君主，他势穷才来归附我们，杀掉他很不仁义。”赵王也没有杀掉田角和田间。
田荣说：“被蝮蛇咬了手要砍掉手，被咬了脚要砍掉脚。为什么这样呢？因为他们已经毒害到整个身体了。现在的田假、田角和田间对于楚国和赵国，并没有手足情份，为什么舍不得杀掉他们？如果让秦国再次得志于天下，那样会连我们的祖坟会都被刨掉了。”
楚王和赵王不听，田荣也大怒，最后不肯出兵援助。章邯战败并杀掉了项梁，楚军向东撤退，章邯渡过黄河，在巨鹿包围了赵王。项羽前往救援赵国，怨恨田荣不出手相救。
项羽降服章邯等人，保存了赵国，率军向西屠城咸阳，灭掉秦国后分封诸侯王，把齐王田市迁徙为胶东王，都城在即墨。齐将田都因为跟随项羽入关，所以封田都为齐王，都城在临淄。原齐王田建的孙子田安，在项羽渡河救赵时，田安攻占济北的数座城池，最后率军归附项羽，项羽立田安为济北王，都城在博阳。田荣因为先前不援助项梁，后来不肯出兵帮助赵国和楚国，所以没有被分封为王；赵将陈余也因失职没有分王，这两人都很怨恨项羽。
项羽返回楚地后，诸侯也都回到各自的封国，田荣派军兵支援陈余，让他返回赵国进攻张耳。田荣派兵进攻田都，田都战败逃到楚国。田荣把齐王田市留下，不允许让他赶往胶东。田市的左右都说：“项王强暴，大王应当前往胶东。如果不去，肯定形势危急。”田市害怕了，偷偷地前往胶东。田荣大怒，在即墨追击杀掉田市，还军进攻杀掉济北王田安。田荣干脆自立为齐王，把三齐之地全部收入囊中。
项羽听说后大怒，率军向北进攻齐国，田荣兵败逃到平原，被平原人杀掉。项王采取残暴的屠城政策，所经过的地方全部杀光烧光，激起了齐国人的激烈反抗。田荣的弟弟田横收集齐国逃散的军兵，得到数万人，在城阳反击项羽。刘邦听说项羽被拖在齐国，趁机率军攻占彭城。项羽听说后，调集轻骑返回，在彭城大败刘邦率领的诸侯联军。项羽连年刘邦交战，后来在荥阳形成相持局面。田横趁机收了齐国的城池，拥立田荣子的儿子田广为齐王，田横担任相国，主持国政，齐国的政务无论大小都归于田横。
田横平定齐国后的第三年，刘邦派郦食其劝说田广和田横投降刘邦。田横听从了郦食其劝说，解散了历下军兵。韩信率军进攻齐国。当初齐王派华无伤和田解率军在历下防御汉军，郦食其到了后，他们日夜纵酒娱乐，派出使者和刘邦订立和约。韩信采纳手下谋士蒯通的计策，渡过平原津后，袭击齐国历下所部，随后进攻临淄。
田广和田横顿时大怒，认为郦食其戏耍出卖了自己，命人烹煮了郦食其。田广向东逃到高密，田横逃到博阳，田光逃到城阳，田既逃到胶东。项羽派龙且救援齐国，田广和龙且在高密合兵一处，韩信和曹参击败并斩杀龙且，俘虏了田广。汉将灌婴追击俘虏田光。田横来到博阳后，听说田广已死，就自立为齐王，还军进攻灌婴，被灌婴在嬴下击败。
田横逃到魏国后归附了彭越。彭越这时率军占领魏国，采取中立政策，对汉楚两边都不得罪。韩信杀掉龙且后，命令曹参进兵胶东，击败杀掉田既，命令灌婴在千乘击败杀掉齐将田吸。韩信平定齐国后，向刘邦要求自立为齐国的假王，刘邦顺势立韩信为齐王。
以后一年多时间，刘邦灭掉项羽后称帝，封彭越为魏王。田横害怕被诛杀，就率领手下的五百多名部众逃到海岛上。刘邦听说后，认为田横兄弟原来平定过齐国，齐国有很多贤士归附他们，现在在海岛上拒不投降，担心以后会死灰复燃，就派人赦免了田横的罪过后征召他。田横谢绝说道：“臣我烹煮了陛下的使臣郦生，现在听说他的弟弟郦商身为贤能的汉将，臣我很害怕，不敢遵奉诏令，只请求作为普通百姓守卫海岛。”
使臣返回报告，刘邦诏令卫尉郦商说：“齐王田横来到后，如果有人敢动他的一根毫毛，马上夷灭全族！”刘邦再派人持节通报皇帝的安排和诏令，并且承诺：“只要田横归来，大的封王，小的封侯；如果不来，马上派兵诛杀。”田横带领两名宾客乘坐着官府的专车赶往洛阳。
田横到达离洛阳城三十里时，在一个叫做尸乡的地方歇肩。田横谢过使者说：“人臣面见天子必须浣洗沐浴。”于是车队停留下来。田横对自己的宾客说：“我在开始时，和汉王同样南面称孤道寡，现在汉王身为天子，而我田横只能作为一逃亡的俘虏向北侍奉他，这已经是奇耻大辱了。何况我烹煮了郦食其，却还要和人家的弟弟并肩共侍一主。就是郦商畏惧天子的诏令不敢动我，我难道不问心有愧吗？何况陛下之所以想要见我，只是想看一眼我的荣貌罢了。现在陛下在洛阳，你们砍下我的脑袋，飞驰三十里送去，荣貌应当没有多大改变，还能让陛下观赏一下。”
田横说完后拔剑自刎。他的宾客按照他的遗令，带着田横的脑袋飞驰到洛阳奏报刘邦。刘邦长叹一声说道：“哎呀，真是世间少见的伟丈夫！他们都出身于普通百姓，兄弟三人先后为王，能不贤良吗！”刘邦假惺惺地流下了几滴鳄鱼眼泪，封这两名宾客为都尉，专门派出两千名军卒，用王者的礼仪安葬田横。
安葬完毕后，这两名宾客在坟墓旁边挖了个洞，然后拔剑自刎，倒在洞中死去。刘邦听说这事后，更为吃惊，赞扬田横的宾客如此贤良。听说还有五百人在海岛上，就派出使臣征召。使臣到了后，这些人听到田横的死讯，全部自杀，刘邦这才知道田横兄弟为什么能得到士人的拥戴了。
太史公曰：蒯通的计谋一言难尽，扰乱了齐国，使韩信骄傲起来，最后毁掉了这两个人！蒯通善于辩论劝说，曾著述过有关战国的权变文章，一共八十一篇。蒯通和齐国人安期生交好，安期生曾替项羽做事，但项羽没有采纳他的计策。后来项羽又想起来加封这两人，这两人最后不肯接受，逃亡而去。田横的节义之高，宾客仰慕其大义跟随田横而死，这难道不是所说的贤良吗？所以我才把他们写入列传。可惜当时没有善于作画的人绘图，最后没有他们的容貌资料，真是太可惜了！
司马迁有诗赞曰：
秦项之际，天下交兵。六国树党，自置豪英。田儋殒寇，立市相荣。楚封王假，齐破郦生。兄弟更王，海岛传声。
黄其军
作于2020年9月17日（古历庚子年八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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