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丧（中）

文/英歌h

早上5点多在鸡鸣犬吠中醒来，到“三槐堂”吃粥。男人们到各家各户借桌椅，女人们洗碗筷、缝孝帽。有人在劈毛竹丝为亡灵搭房子。

9点前开始穿戴，白粗布长裙，白粗布中式大襟衫，头缠宽白布条孝带，前贴一块方正麻布，后缀一朵白花，脚上是贴麻布的黑鞋。衬衫外再套件厚重的粗麻布衣服。太阳升起，我感到快要窒息了。

9点过殡仪馆的车来了。我匆匆忙忙启动车子跟在灵车后，生怕掉队。开路一辆小车，边走边撒纸钱、放炮仗。有人晕车我在路边稍停会儿，就掉了队。仓促赶到时，只见灵车停在火化室门口，几乎一秒都未停留，工人就把棺椁拉出来推进去了。姐妹们哭天抢地拍打着铁门，却被无情地拦在门外。

老人被推进去一会儿，一股浓烟从高大的烟囱冲出。姐妹们眼望浓烟，捶胸顿足，哭声撕心裂肺。人生的结局都不过是炉中一缕青烟，也许有身份的人最后的荣光就在一个仪式的告别？有人在给大家发糖。回程的车头，白花已换作红花。

回到“三槐堂”，骨灰盒被安放进寿棺。厅堂人头攒动，已开席。

等我再返回“三槐堂”时惊诧愕然：寿棺前高垂蓝布置顶白帐幔，供桌香烛缭绕，左边四人戏班敲起锣鼓吹起唢呐，右边女人们边聊天边叠元宝；厅堂两侧挂十幅画叫《游十殿》，大意是不孝之人死后受难、好人行善上天堂；厅堂中央“三槐堂”大字匾额垂下竹帐幔，悬挂三幅巨幅画像，三位仙风道骨的祖先左骑牛右骑象中间骑麒麟。

画像前供桌摆放水果糕饼和三只裹红纸的“喜羊羊”小塑料桶，书写“云鹤”二字。那方唱罢这边登场，桌旁四位著常人服装的道士吹拉弹唱，一位道士拿张不知写些啥的长纸条，念经样唱着。突然四人边敲边喊冲向堂外，又折返。驱鬼么？厅堂木柱上一幅对联已风蚀模糊，上联是“太原流长美誉名扬四方”，下联是“王氏源远贤辈？？？？”。

厅堂左边伫立一座毛竹劈丝搭架、手工剪纸贴糊的亭台楼阁：两位家仆守着一扇上书“祭如在”匾额的黑漆大门。东别人间西游佛国，各楼层分别是海市蜃楼、畅叙幽情、逍遥通天、高登福竞。纸活做工精细、栩栩如生，透过窗棂可见房内各式现代家具家电，楼顶有太阳能热水器。堂口门廊书有四个大字：迎来送往！

傍晚“封材”。棺木前帐幔高高挑起，家人披麻戴孝，右手持香左手持细毛竹，在寿棺前跪了很久。悲凉的锣鼓唢呐声中有人在唱，声音充满沧桑，可听不懂唱什么。有人将骨灰撒进寿棺，一位面色肃穆的长者往寿棺里铺被子，铺了七八条，一边铺一边说这条是谁送的、那条是谁送的。

跪得太久头晕眼花，有人拉我起来，要围棺转圈，大姐刚要迈步，被主事女人拉住，让我先行。农村兄大嫂尊，次序十分严格。有人往我手里塞一把锡箔，让我往寿棺里撒。厚重的寿棺盖咔噔一声合上，封严、钉牢。听说此棺已有20余年历史。

“封材”前，陆续有亲属挑着一对对红漆篮筐来祭拜。祭台前篮筐一字排开，里面装着整只鸡、整条白肉，上面摆香烛纸钱鞭炮等。桌上有个账本，记着收支。家属会当场包一个红包回给送钱的人，数目基本是送的钱一半。篮筐挑回时，里面装着馒头作为回礼。

“三槐堂”隔壁的农家院落，一些帮忙的女人在做饭。有人坐在一个硕大的木洗衣盆前，像搓洗衣服一样，手揉抓着淀粉和酱油等调料拌好的肉块、豆腐，再一砣砣放在蒸笼上，蒸肉圆。菜盛放在大木桶里，抬到厅堂再一盘盘分装。

很快，“三槐堂”内排开14桌，100余号人开宴。菜肴十分丰盛，看不出与喜宴差别。流程之顺畅、速度之快，令我惊诧。                        （谢谢阅读  明天请关注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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