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第二十四章 领证

元旦一过，大头和杨柳决定先把证领了。杨柳的意思结婚不用铺张，身边的亲人一起吃个饭便好。大头觉得这样委屈了她，但杨柳一直强调不愿大张旗鼓，大头便只好听她的。

领证的那天早上，天气晴朗，气温也正适宜。杨柳穿了一件淡红色的薄棉袄，脸上略施薄脂，长发在脑后挽成了一个发髻。她从抽屉里拿出户口簿和身份证。又从另一个抽屉拿出了大强的死亡证明后，便来到了公婆的房间。

“爹，娘。我和大头去领证了。”她走到了公公的床前。

“去吧，柳。”婆婆轻轻地说着，她看到公公微微颔首，便安心离开了家。

走到村庄的外围，远远看到大头推着自行车已经等在那里。阳光下的大头穿着一件深色的长外套，依然是板寸头，但杨柳看的出他经过了修剪。他黑红的脸和微笑的样子，早已嵌在了杨柳的心深处。但今天，她觉得他的微笑竟让她的心“砰砰”莫名乱跳。于是，她放慢了脚步，眼睛定定地望着他，想着此时这个离他不远的男人，今后会和他一起同床共枕，一起朝朝暮暮。或许，他宽阔的胸膛，才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依靠。

“柳儿，咋不走了。”远处，大头的喊声一下把她的思绪拉回来，她便加紧了步伐。

“柳，你今天真美，这是我的证件。”等她走到他身边，他含情脉脉地盯着她，并把证件拿出来都交给她。

她打开了只有他一人的户口簿，上面写着“单恩华”三个字。

“单恩华，这个名字很特别，好听。”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轻轻说着，把头顺势靠在他的背脊上，手不知不觉地围住了他的腰。

临近中午的时候，俩人顺利地办好了结婚证。杨柳拿着两本大红的证件，看着里面俩人的照片。

只见大头咧着大嘴笑的很开心，仿佛眼眉都跟着在笑。他挺拔的姿势，一直是杨柳最喜欢的地方。而自己含蓄的笑容里，看得出非常甜蜜。他们相互靠向对方，眼神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她记得当年她和大强拍结婚照的时候，大强紧张了几次后才拍好，那时候她笑的还没如今这样甜蜜。想着想着，她不觉地用手摸了一下口袋里的那张死亡证明，此时它正静静地贴着她的身体。

“在想什么呢？”大头看她有点恍惚，便问他。

“单恩华，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她答非所问地看着他。

“嗯，你嫁给我，开心吗？”大头定定地看着她问。

“大头，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她的眼神像月光一样地温柔。

俩人在镇上一起吃了饭，大头反常地喝了两瓶啤酒。杨柳看着他通红的脸，有点担忧。但大头说他没事，他心里高兴着。于是，饭后他们决定回家。

一路上，俩人推着自行车并肩走着。阳光浓烈地洒在他们身上，大朵的白云跟着他们一起游动着，像一束束美丽的花儿，为这对甜蜜的爱人，无声地送着祝福。杨柳边走边看着地上被阳光缩短的影子，他们已经溶合在一起，早已分不出你我。大头由于酒有点多喝，显得异常兴奋。他的话不知不觉也多了起来。

“柳儿，我今天太太高兴了。我我活了三十八年，今今天是最最开心的一天。”他话一多，便又开始结巴。杨柳听着他的话，知道他还没说够，便也不打断他。

“柳，以前我我母亲总是逼逼我结结婚，那时候我很害怕，害害怕那些女人，那时候我恨恨透了父母。觉得活活着真没意思。”他喃喃地说着。

“但是，不不知为啥，我我想和你结婚，和和你一起生活。”

杨柳听着大头一边推着车，一边说着心里话。这些话他从来都没有说出口。一直以来，大头的话不多，但每次在她经历困难的时候，他便默默地站在她身边，替他一起扛着。就像一颗定心丸一样，让她觉得有种无形的安全感，觉得他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

“大头，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她说着用手指扣住大头的手。

“永永远不分了。”大头也紧紧扣住了她的手。俩人十指相扣着，慢慢往前走。

那晚饭后，婆婆拿出了1万块钱，算是二老给她的礼金。杨柳说啥也不收，她告诉婆婆大强留给她的积蓄都在，以后她打算一部分留给女儿，一部分给二老备用着。她的话说的婆婆顿时眼泪汪汪。

“柳啊，我们大强真是没福气。以后，你记得我们时来看看我们就好。”婆婆边说边抹起了泪。

“娘，你说啥呢，这里是我的家。有我的爹娘，以后，我和大头来住的话，您可不能撵我。”杨柳不想让婆婆难过，便安慰着她，但她的眼眶不觉也红了。

“好，好。以后你就是我闺女。这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着。”

“娘，这是您说的。以后不许耍赖哦。”杨柳边说边替婆婆抹着眼泪。

婆媳俩说着体己话。这一刻，她们忘记了从前的一切，有的只是无限的眷恋，和这几年共同经历磨难后的胜似婆媳关系的亲情。这两位苦命的老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让杨柳产生了如同亲生父母般的情感。在即将离开这间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里，她的心有股莫名的疼痛，让她对这里的一切感到了万般的不舍，连同眼前的两位老人。也是在那一刻，她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二老，必要时，她与大头可以搬过来住。

那一夜，杨柳辗转难眠，她想着自己与大强的一切，想着以后这个家只剩下了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不觉中，两行热泪悄悄爬上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