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日记（17）：昨夜隔壁孩子的哭声，点燃了我对夜的灵感

2019.1.19      周六      阴转多云

1

昨夜12点零2分，我被隔壁婴儿的啼哭声吵醒。这已不是第一次。

哇〜，哇〜，婴儿的哭声，像两条丝线，纯净而又坚硬的穿墙而来，低低的，幽幽的。

又似两道清泉，流进我大脑的意识里。

我醒了，躺在宽大无边的暗夜里，也躺在孩子天籁般的哭声里。静静的聆听。

过了大约两分钟，孩子的哭声停止了，我却很难再沉入梦里。我的睡眠一直不好，尤其怕深夜被人打扰。

睡不着，我就安静的躺在床上，听夜的呼吸，思考夜的涵义。

夜，是如此的安静、丰富与深邃！

除了空调外机的嗡嗡声，一环路上偶尔鸣响的汽笛声，没有任何声音，又似乎一切都在。

头缩在被窝里，双目紧闭着。可我的耳边，好像有无数的蠓虫在飞，有千军万马在奔突；我的意识里，好像有流星疾驰而过的美丽光影，有牛郎织女提着灯笼在银河边顾盼的身姿；有“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的广大想象。

此时无声胜有声，无声比喧嚣有更大的力量。

记得一个作者写山村夜的寂静。一个人默默的站在夜里，能听到夜的各种声音：虫的鸣叫，蛙的歌唱，树叶的朗诵，花开的声响，鸟的呼吸。静下心来，甚至能听到夜的更细微的声响：村庄的低吟，窗棂的呼吸，大地的韵律，灵魂的碰撞，心与心的轻轻跳动……

夜，是一部宏大无声的交响。静比动更有力量。

人都是爱白天的，因为白昼热闹，可以天南海北的闲聊，夸夸其谈的把五的事说成八。殊不知，说得越多越没有分量，话语并不能代表什么，过多的语言，只能说明你的轻浮与浅薄。

我爱沉默胜于热闹，爱黑夜的安静胜于白昼的喧嚣。

啼哭的婴儿

2

史铁生在《病隙碎笔》一书里，对“黑夜”有多次阐述。

他说：“我们太看重了白昼，又太忽视了黑夜。生命至少有一半是在黑夜中呀——夜深人静，心神仍在奔突和浪游。更因为一个明确走在晴天朗照中的人，很可能正在心魂的黑暗与迷茫中挣扎，黑夜与白昼之比因而更其悬殊。”

身处光明中，未必就心底有光明；而命运遭难的人，也未必就内心黑暗。阳光与黑夜，全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史铁生就是这样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人。

他在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里，双腿瘫了。他曾埋怨过命运的不公，曾无数次敲打无用的双腿，整天把自己摇进废弃的古园地坛里，思考着生与死的问题。

那段时间，是他生命中比黑夜更漫长更昏暗的时日。可在无边的“黑夜”里，他却用文字和写作找到了心灵的光明。

他说：“人们习惯说光明在前面引领，可光明的前面正是黑夜的呼唤呀。……唯心神的黑夜，才开出生命的广阔，才通向精神的家园，才是要麻烦艺术去照亮的地方。”

读史铁生的《病隙碎笔》，就是在读一个鲜活不屈的生命，读哲人的语录，读一个冲破心神黑夜的人如何与残疾和命运抗争，读他如何开出生命的广阔和深度，通向精神的王国。

身处人生的黑夜和困境，不是怨天尤人，唉声叹气，“最好的方式，是学会与黑夜共处，并越过它的界限”，以此达到心灵的光明之境。

我爱晴日朗照下的光明，更爱冲破残疾与苦痛的“黑夜”而走向光明的人。

史铁生

3

在我生活的小城里，有一家盲人按摩店，里面的按摩师，都是24小时处于黑夜中的盲人。

颈肩酸痛的时候，我会去那家按摩店。

每次我去盲人店里时，心里都会莫名的喜悦和轻松。因为那里不仅温暖干净，更重要的是几个师傅待人热情周到又喜庆。

他们常会边按摩边打趣逗乐，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按摩店。他们虽然面前一片黑暗，但他们的内心却是那么的快乐敞亮。

店里面有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不高又偏胖，大家都喊他“胖子”。他一肚子的八卦和知识。

他与别人的谈话范围很广，从天气到娱乐，从小说到航母，从国家政策到学校教育，几乎无所不知。

我听了觉得很好奇，就问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都是从手机里听来的，听过就记住了。”胖子乐呵呵的说。

胖子特会说笑寻开心。有一次给我按摩时，他又和旁边的张师傅逗乐。我说：“你也不嫌累。”

他边给我按摩颈椎，边笑着说：“就是累才得说笑呀，一说笑就不觉得累了。”

他是这样的乐观，并把快乐的心情传染给大家，于是每个人就会哈哈哈的笑起来。

最近两次我去按摩店，都没有见到胖子，一问才知道，他做了心脏手术。他的心脏有先天性疾病，又双目失明，但从他的身上，你丝毫感觉不到对不幸命运的悲叹和失望。

相反，他乐观坚强，是许多明眼人学习的榜样。

对按摩店里的几个盲人来说，白昼亦如黑夜，但他们却是不俱黑夜，用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的快乐人。

我爱这些不见光明的盲人，更爱他们战胜黑夜般的白昼而传递快乐的心态。

盲人

4

夜有巨大的力量，丰富的安静。夜有比黑暗更深刻的内涵。

这是我听到那个婴儿的哭声，躺在巨大无边的夜里悟到的。

夜也更让我认识到：人的生命历程中，有比黑夜更加深广的苦痛和磨难，只有超越它们，战胜自身的痛苦和残缺，才能见到自性的光明，成为一个智慧快乐的人。

黑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颗心被黑暗覆盖却走不出来；光明也并不可喜，可喜的是处于命运的窘途，却有一双仰望阳光的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