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老境

      曾经的一段段往事，在他的眸子里闪烁着，看看天，什么也没剩下。年龄在渐渐增长，淡忘的只是寻常。

      落完了最后的一滴泪，他的心又坚硬了很多，看人待物又有了更深的眼光。常常表现着一种深邃，弯着头吸烟，用一种看透世事的目光看每一个人，然后烟从口里吸进，然后过喉，落肚，再停留一会慢慢从鼻孔缓缓流出，再在空中散去。此刻是最美好的时刻，伴随着一支烟。

      不沾酒，是一种嗜好。他从来就不沾，没有什么原因。都说烟酒不离家，他骨子里偏要让这两样东西分开。即使在酒桌上，他也只酒不沾，但以茶代酒，满饮而下。那时，茶似酒，酒如茶。

      天生就一副性格，在二十四五岁的时候，他认为这是天命，无人能抗。看遍半世浮生，他说人人都有质气，都带着命而来，只是有人不知道，糊涂终了。他说每个人都会遇到坎，从外表上很容易看出，但要再深入，只有自己的最深处知道，因此，没有谁懂得谁。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死，活着的过程也是迈向那个过程，因此，不要有什么放不下，只要心里无悔。

      在这一阶段，他接到的基本上都是白事的帖子，不是昔日的好伙伴死了，就是亲戚死了，他感到他也快了，只是不知道哪一天到来。已经准备好了照片，就等着用了，每天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慢腾腾，晃悠悠。昨天，一位天天打牌的老友中午吃完饭好好躺在床上就走了，悄无声息。他甚至有些羡慕，以后自己那样也好呢。

      夕阳里，坐在台阶上，他看着来往的人流，一种思绪慢慢浮起，年轻的影子突然而来。

      翩翩少年，流光溢彩。记忆最深处还是那位女子，一位在很小时就认识的那个人。即使那时什么也不知道，但他总是躲避她，在一起就语无伦次。那里是他的最安静的地方，如今都是耄耋老叟，他孤身一人，她儿孙满堂。时常见面，只谈琐事。六十年如一天，老去的只是躯体。

      窗外一切依旧，鸟语花香，只是那个阶段的彻骨留在了心里，一阵绞痛化成了深深的纹痕，从此对世间既爱又恨。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是年轻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不过现在是只要过得好就行，追寻的梦想也是不存在的。想这一世，短暂漫长，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朋友来了一茬又一茬，去了一批又一批，每次都是吃饭，聊天，回忆往事。终于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回忆了。朋友们都离开了，周身一片荒芜。有过曾经，只消随着时间埋没。

      那时风流少年，心胸开阔，敢作敢为。夜夜歌舞，日日酒场，男欢女爱，看阳光明媚，一片大好时光。拥美女无数，然都是情势所迫，逢场作戏，只做浪费人生。到头来空欢喜。

      说人生苦短，难以消受。道自寻烦恼，情何以堪。人人不为此而生，不为此留恋断情，最好莫过于得到又失去又得到。曾对天高呼，为何待我如此不公，天不作语，伏地而泣，自感天下只我一人悲痛。自长途跋涉，旅游散步，登山而望，自觉我辈身小，于天地万物虽独此一个，却渺忽可不计。我只悲伤，何人可知。

      经历过了，也没有什么，想来只是那一步踏的深了，自己让自己不能自拔，对于别人什么也不是。

      回首一路风景，念道好花无数，只有看看。在好多事情前，权衡利弊，节制欲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自身难以把持，图一时痛快，伤人无数。终究不是一个人活着，还有为别人而活。对于喜爱与被喜爱，自然待之，不强求。

      现在该回去了，喝点稀饭，躺在床上，看明天是否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