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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ú

2022-09-03  本文已影响0人  鱼隐稻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末日】

1、

马喜坡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从窗帘透过来的一些天光,淡淡的蓝。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试图记起来刚才梦里的一些事情。半晌,膀胱发出的尿急信号再一次提醒他,他才不情愿地坐起来,下了床向外走。

马喜坡从卧室里走出来,伸手把客厅的墙灯打开。他依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只是按照熟悉的路线,比如沿着走廊,左转,就进了卫生间。

小便完,马喜坡本来要回卧室,但他看到了客厅茶几上放着的一杯水,遂觉得有些口渴,便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还没有走到茶几那儿,在茶几左前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这让他意识清醒了些,虽然墙灯有些昏黄,但客厅里依然一览无余,茶几这个地方,四周都没有什么东西。

马喜坡不愿多想,总之已经伸手拿到了茶几上的水杯,他喝掉了里面的水,随手放下。转身回去的时候,他似乎是有意的,绕过了地板上的毯子,回了卧室。

继续睡。

天亮了,阳台上还没有收的衣服上渐渐染上了一层金色的晨光。几盆绿植,看起来都干巴巴的,不仅是饥渴的状态,更像是在哀嚎无人照顾的委屈。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杂物堆在阳台的角落里。

李丽从另一卧室里走出来,还穿着睡衣,一边走一边用手拢着蓬松的头发,她打算穿过客厅,向阳台那边走过去。可是,走到茶几旁边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差点摔倒在茶几上。让李丽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趴在了一个看不见的东西上,外面有些软,往里按又没那么软,所以承托住了她的身体。李丽意识到被这个东西托着时,吓得赶紧爬起来。

李丽站在茶几旁边,盯着眼前空荡荡的地方,半晌才敢上前,伸手试探着摸了摸。虽然看不见,但确实有东西。那东西的手感就跟刚才趴在上面的一样。

李丽抬头看了看外面的阳台,外面是明晃晃的白天了。

李丽是马喜坡的老婆,但两人分开睡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虽然还没有最终离婚,其实早已形同陌路。如果不是房子太贵,两人其中的一方应该早就搬出去住了。

李丽惊慌失措地跑向马喜坡的卧室。马喜坡还没有醒,李丽径直走到床前,伸手想去推一下马喜坡,但伸出去的手还是缩了回来。

李丽喊了一声:马喜坡!

马喜坡没有动。李丽再喊,马喜坡还是没有动。李丽看见床头柜上的一本书,拿起书,用书拍了拍马喜坡的肩膀。马喜坡终于睁开眼睛,见是李丽站在床边,他有些惊讶,把头歪向一旁,皱着眉头看着她。

李丽:你来看一下,客厅有个奇怪的东西。

马喜坡:啥?

李丽重复了一遍:客厅里有个奇怪的东西。你最好来看一下。

马喜坡显然很不情愿动,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有什么奇怪的?

李丽有些着急,提高了声音说:真的很奇怪!我看不见它!就在茶几那边。

马喜坡还是没有动,李丽拿书又拍了拍他。马喜坡显得很不耐烦,突然坐了起来,下了床,径直向客厅走。李丽赶紧跟着进了客厅。

客厅里如往常一样的摆设,茶几,沙发,另一边紧贴着墙壁的电视机,电视机下面低矮的柜子,地毯,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角落处堆放着稍显散乱的杂物,有衣服,也有布袋熊,还有点没有吃完的零食。

还能有什么呢?马喜坡转头疑惑地看着李丽,李丽走到刚才自己被绊倒的茶几旁,伸手向前,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个看不见的东西,手按下去,又弹了回来。马喜坡看着她的动作,以为她在演戏,有些错愕。

李丽明白,马喜坡也看不见,以为她是做假动作。于是,李丽做手势,示意马喜坡也用手试一下。马喜坡觉得有些无聊,但看着李丽的表情,又不像是装出来的。马喜坡伸出了手。

马喜坡是慢慢伸出手,随后又触电似的反弹回来,真的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他看看李丽,李丽点点头,那意思是,她刚才说得没错吧。

马喜坡:这,到底是什么?

李丽摇摇头。

马喜坡:它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儿的?

李丽还是摇摇头。

马喜坡盯着这东西,突然想起来自己夜里上厕所回来,好像被这东西绊了一下。这么说,那个时候它就在了。

马喜坡轻轻走动,围着茶几观察着这个东西。尽管他其实什么也看见。李丽跟在马喜坡身旁,也随着走动。

马喜坡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决定再亲手感受一下这个东西。他伸手放在了这东西上面,摁了一下,外面软呼呼的,再摁下去可以更深,但有股反弹力。马喜坡试了一下,越往下摁,反弹力越大,直到摁不下去。

马喜坡示意李丽也试一下,李丽摇头不敢试。马喜坡又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放在上面比划着,看起来这个东西还不小,直径有一米的样子。

马喜坡总结了一下:像个球!

李丽看着马喜坡,等着他做决定。

马喜坡想了想,走到这东西跟前,半蹲下来,试图搬动它。但这东西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马喜坡示意李丽过来帮忙,李丽犹豫着,但还是走上前,与马喜坡一样半蹲着,伸出双手,打算帮马喜坡一起搬。马喜坡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脸都憋红了。李丽也是感觉使出了洪荒之力。

这东西依然纹丝不动。

马喜坡长出一口气,松开手。李丽也松开了手。马喜坡坐到了地板上。

半晌,马喜坡站起来,看看李丽说:要不,咱们报警吧!

李丽还没说话,马喜坡转身去拿手机。李丽快步上前,一把夺过马喜坡的手机。

李丽:先别报警。

马喜坡一愣。

李丽:这或许是神意,这不是警察能解决的事。

马喜坡有点不屑,带着冷笑:又来这一套。

李丽:等我去给菩萨上柱香。要是没有用,咱们再报警不迟。

马喜坡没说什么。

李丽往家里供奉着菩萨的神龛处走去。马喜坡站着没有动,盯着那个东西。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但分明存在着这么个东西。

神龛是李丽自己买来放在对着大门口的玄关处。马喜坡从来不信神鬼,一直反对这个,但李丽则很信奉。为此事两人从争论到争吵,发起过很多冷战,但都没有解决。如今两人分居了很久,马喜坡早就不想管这事了。

当李丽点燃香火的时候,马喜坡已经拿出了手机,解锁,按了110几个数字键。神龛那边飘过来一些香味,马喜坡看着李丽虔诚地拜着,不知道为什么,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这个电话。

2、

正是中午下班的高峰期,路上车水马龙。

马喜坡驾车跟在车流中缓缓前行。副驾上坐着与马喜坡相同年纪的好友刘君。刘君抱着手机在看短视频,不时发出笑声。马喜坡皱着眉,盯着前面车的后屁股,跟在其后走走停停。

刘君依然盯着手机,问了句:快到了吧?

马喜坡:快了。前面左转就到。

十分钟之后,马喜坡带着刘君进了门,随手把门关上。他看了看客厅茶几那儿,那儿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刘君站在门口,向屋子里四下里看看,什么异样也没有发现。不过,马喜坡已经把情况告诉了他,他知道那个东西是透明的,只可以感受得到。于是,马喜坡带路,径直朝茶几那边走过去。

到了茶几旁,马喜坡站住,刘君跟着停下。马喜坡抓着刘君的手,轻轻地去触碰那个东西。刘君的手缓缓伸了出去。

刘君的表情从谨慎变为很诧异。马喜坡看着刘君,刘君一脸茫然。

马喜坡:感受到了吧?

刘君摇摇头:感受个屁啊,什么也没有!

刘君说着,手在茶几边开始上下左右挥动,真的什么都没有。

奇怪了!

这让马喜坡有点尴尬,他觉得自己彷佛骗了刘君。他不相信那个东西没有了。于是,马喜坡自己伸手去摸,让他意外的是,真是什么都没有。他不甘心,又伸腿踢了几下,依然什么也没有。马喜坡跪在了地板上,一点点寻找,茶几周围,然后是更大的范围,沙发旁边,甚至整个客厅都被他找了一遍。

可是依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看着刘君,马喜坡满脸的不知所措。

刘君两手一摊:我就知道,怎么可能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没等马喜坡说话,刘君转身就向外走。

马喜坡有些无奈,但还是站起来跟着向外走。马喜坡试图解释,但刘君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马喜坡嘴里喊着“等等我”,跟着出了门。随着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屋子里好像有光闪了一下。不过,依然跟刚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茶几还是那个茶几。

渐渐地,茶几台面上的光线,由亮转为暗淡。外面天光已经暗下来,直到屋子里开了灯。

李丽下班回家了。她进了门先看茶几那边,尽管什么都看不见。李丽把东西随手放下,朝着茶几那边走去。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又一次碰到了那个球样的东西。李丽赶紧把手缩回来。

看着这个看不见的东西,李丽愁眉不展。

门口传来开门声,马喜坡也回来了。见李丽呆在茶几这边,马喜坡走了过来。他伸手去试了一下,让他惊奇的是,他又碰到了那个东西。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伸出手臂,试图去抱一下这个球样的东西。

李丽有些紧张地抓着马喜坡的衣服。

李丽:你要干什么?

马喜坡没有回答,他张开手,试图拖动它。但是跟早上一样,他费劲了力气,喘着粗气,最终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得把手拿开。

两人就这么呆着,看着这个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晌,马喜坡才说:中午的时候,我带刘君来家里看看,但是,它不见了。怎么也找不着。我以为就没有了,没想到它又在了。

李丽:你怎么没有跟我说?

马喜坡不回答,转身往厨房走。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把菜刀。李丽有点紧张,试图去拦住马喜坡,但马喜坡推开了李丽。李丽不依不挠,两人就这么纠缠在一起,但还是马喜坡的力气大些,他终于挣脱出来,一刀砍在了这个东西上。刀子像是砍在了气球上,下陷进去大约一尺,随后又被强大的力道反弹起来。意外的是,刀刃上沾了一点红色的印迹。

看着刀上沾的印迹,有点像血液,又没那么粘稠。马喜坡拿着刀,吓得不敢动。再看那个东西上,似乎也有一点红色的印迹。李丽也看到了,惊的差点叫出声来。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过,红色的印迹很快消失了。刀上沾着的印迹也没了。

马喜坡和李丽两人面面相觑。

李丽反应过来,从马喜坡手里把刀拿过去,送回了厨房。随后,她走到神龛处,又点燃了三根香,在神龛前拜起了菩萨。

香烟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半晌,马喜坡才转身回了卧室。

李丽上完了香,回头望着茶几那里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还没有吃晚饭。于是进了厨房,把水烧上,看看橱柜里还有点面条,拿了两颗鸡蛋,准备做鸡蛋面吃。望着锅里的水慢慢冒出蒸汽,想起来什么,转身去找马喜坡。

马喜坡的卧室门开着,此刻正躺在床头抱着手机看。李丽在门口敲了敲门。马喜坡抬眼看了下李丽。

李丽:你晚上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煮面条多给你煮一碗。

马喜坡眨了眨眼,想了想说:好吧,我把钱转你。

李丽欲言又止,转身走了出去。

锅里的面条好了,李丽先把面条盛起来,过了凉开水,再把鸡蛋炒了下,撒上切好的葱花,分开放在两个碗里。看着两个碗,李丽有些出神。

马喜坡从卧室里进了餐厅,又向厨房走过来。李丽听到声音,回过神来,马喜坡已经站在了门口。李丽端了两只碗向外走,马喜坡接过了其中一碗。

餐桌上本来是面对着放着椅子,但马喜坡挪了下椅子,到了侧面,这样两人就不是面对面坐着。

李丽低头吃面,马喜坡也开始吃。除了吃饭的声音,屋子里很安静。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李丽:谁呀?

外面的声音听不见,马喜坡站起来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的民警。

民警:你好!请问,你是马喜坡?你报的警?

马喜坡点点头,把民警让进屋里。民警走进屋,马喜坡随手要关门,但被人从外面拉住。一位中年大姐满脸带笑挡在了门口。

大姐:民警同志来了,有啥事啊?

民警回头看看大姐,大姐依然满脸带笑。

大姐:我是这栋楼的楼长,民警同志,你好!

民警点点头:你好!

马喜坡点点头,没说让大姐进屋,但她站在门口把着,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两人僵在了那里。李丽走过来,做了个让大姐进来的手势,大姐顺势进了屋。李丽把门关上。

马喜坡带着民警到了客厅,指着茶几边的位置。民警很诧异,他什么也看不到。

马喜坡:我们也看不见,但是能摸到。

马喜坡说着,伸手去摸。意外又出现了,此时他什么都摸不到了。他蹲下去,仔细地摸,茶几旁边的四周都摸了一遍,依然什么都没有摸到。李丽也有些不可思议,跟着上前来摸。

什么都没有!

民警上前摸了摸,依然什么也都没有。民警看着马喜坡和李丽两人。马喜坡显然很尴尬。李丽也有些不知所措。

马喜坡:刚才还在的,真的。我刚才还用刀砍了一下,上面还有印迹,真的。

马喜坡说着要去厨房拿刀,李丽拉住了他:刀上没印迹了!

马喜坡愣住了。

民警看着两人,没说话。

大姐用手拉了拉民警的胳膊,小声说:民警同志,我有个情况跟你反应。

民警:嗯,你说吧。

大姐示意出去说,民警点点头,跟着大姐向外走。两人开门,走了出去,随手关门。

屋子里这时候只剩下马喜坡和李丽。外面似乎传来楼长大姐跟民警小声说话的声音,但其实什么也听不清。

李丽问:你为什么要报警?

马喜坡:你拜菩萨有用吗?

李丽:好吧,这下全小区的人都知道了。你还嫌他们没看够笑话?

马喜坡没回答,往厨房走,拿了那把刀,看着上面的印迹。上面真得没有一点印迹了。

外面又传来敲门声。马喜坡开了门,还是刚才的民警。见马喜坡拿着刀,民警一愣。

民警:你这是干什么?

马喜坡: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我就用这把刀砍了那东西。可惜现在也看不出来痕迹了。

民警定定神,向屋子里迈了一步,马喜坡拿着刀后退两步。

民警:你是叫李丽吧?

李丽:是的。

民警: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李丽点点头,向前走了一步,靠近民警些。民警看了看马喜坡。

民警:我们去外面说吧。

李丽想了想,说:去我屋里说也行。

李丽指了指自己的卧室,带着民警进了卧室,并把卧室的门关上。

屋子里,民警认真地盯着李丽,李丽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李丽:民警同志,有什么问题?

民警:据我了解,你和你老公到现在都没有孩子,是吧?

李丽一愣,还是点点头。

民警:你们结婚有七八年了?

李丽:八年多了。

民警:你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你老公有没有对你家暴?

李丽迟疑着,摇摇头:没有。虽然我们有矛盾,但家暴还没有。

民警想了想说:如果有,希望你能及时报警。

李丽点点头。

民警和李丽先后出了卧室。马喜坡还站在原地,看见两人出来,讪讪地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

民警停下,看着马喜坡说:你报警的情况与事实不符,鉴于你们家的情况,我这次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生活中有什么事,商量着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对不对?你们好自为之吧!

民警说完,看了看马喜坡,径自开了门,出了屋子。

李丽走过去把门关上。回来,坐在桌边,看着碗里的面条,这时候面条已经涨的没有一点汤。她也没有食欲了。

马喜坡走到了茶几边,盯着原来那个球所在的地方发呆。缓缓的,似乎有什么声音发出来,很轻,但马喜坡还是听到了。马喜坡回头看看李丽,李丽警觉起来,也走了过来。

马喜坡伸手,那个东西又被摸到了。李丽也摸到了。

马喜坡:它好像更大了些。

李丽摸了一下,点点头。

马喜坡: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球只让我们俩看到,故意不让别人看到。

李丽有些惊恐,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3、

天还没有亮,李丽打开卧室的门,就看见客厅里开着大灯,马喜坡站在沙发旁边,正在小心翼翼地用手摸着那个东西。但是,马喜坡站立的位置距离茶几还有不少距离。

马喜坡转头看见李丽,喊了声:它变大了!

李丽吃了一惊,走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马喜坡满脸疲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马喜坡又说了一遍:它变大了!

李丽缓缓伸手去摸了摸,确实,那个东西比昨天大了很多,几乎扩大了一倍。

李丽转头看着马喜坡问:你没睡吗?

马喜坡:睡不着。

李丽:现在怎么办?

马喜坡摇摇头。

李丽围着这个东西,不时伸手摸一摸,回弹力没有变,只是依然看不见。马喜坡紧盯着李丽的一举一动。李丽终于停下来。

李丽:如果它一直变大,会不会我们的房子都装不下。

马喜坡依然摇头。

李丽:你还是去睡一会儿吧,这么看着它也无济于事。

马喜坡没有动。

李丽:别人看不到它,有人来了它就躲起来。它只给我们看,难道它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马喜坡眨眨眼,似乎无动于衷。

李丽又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到神龛前,拿起香,用火机点燃了,然后甩了甩,插上香炉,拜了几拜。马喜坡看着李丽的举动,似有所悟,走过去拿过打火机,转身回来,从餐桌上拿了几张纸点燃了,扔在那个东西上。李丽反应过来想阻止马喜坡时,已经晚了。不过让两人意外的是,几张燃烧的纸在那个东西上面瞬间熄灭了,还没有烧完的部分纸从它上面滑落下来,掉在了地板上。

李丽把纸片从地板上捡起来,一低头的当儿,头触碰到了它。

李丽:它怎么又变大了?

马喜坡想跨前一步摸一下,但是抬脚就碰到了它,趴在了它的上面。显然,它真得又变大了。马喜坡意识到后,赶紧从它身上下来,向后退了两步,踉跄着差点跌倒,李丽扶助了他。

两人又后退了几步,到了餐厅的位置,李丽扶着马喜坡坐在椅子上,自己在一旁坐下。

外面天渐渐亮起来。

马喜坡和李丽坐在椅子上,都是一筹莫展。

李丽:如果它再变大,我们是不是得搬出去?

马喜坡想了想说:它不给别人看到,没有人相信我们的话。我们是不是得罪了谁?

李丽紧锁眉头,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想我只得罪过一个朋友,不过是她先借钱不还,我骂了她一顿,她把我拉黑了。

马喜坡叹着气说:这也算得罪?

李丽:你呢?

马喜坡:我?有几个,但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李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东西会是仇人针对我们的?

马喜坡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显然不应该是。这个东西,就不像是地球上的。

李丽:外星人的?

马喜坡点点头。

李丽:我觉得,我们可能做错了什么。

马喜坡:我们当初可能就不该结婚。

李丽:当初可是你求我结婚的。

马喜坡:我怎么知道你会有那些臭脾气!还生不了孩子。

李丽:你也生不出孩子!我也是后来发现你那么不上进!不然我也不会跟你吵,跟你闹!

马喜坡:我们不谈这个了。这个我们三天也说不完。当务之急是眼下该怎么办?

李丽转头看着那个东西,虽然它看不见,但它真实存在着,而且它越变越大。

李丽:要不我们搬出去住吧?

马喜坡:可是总要回来的啊,它要是一直在呢?

李丽:它现在已经影响到我们了。如果没有办法弄走它,就是我们走。目前来说,走一步是一步吧。

马喜坡点点头。

李丽;你先去睡一会儿吧。明天就是周六,我们今天请个假,收拾一下,明天就搬出去,先住几天宾馆。如果时间长,不行就租房子住。

马喜坡:只有这么办了。

马喜坡站起来,向自己的卧室里走。李丽也回了自己的卧室。片刻后,她从卧室出来,去了卫生间。

上午10点左右,马喜坡从卧室里向外走,刚出卧室,就被那个东西挡住了。它已经变得比之前更大了,大到挡住了马喜坡的卧室,而霸占了整个客厅和餐厅。马喜坡意识到这一点后,向厨房的方向看时,才发现李丽站在厨房门口,正在向他挥舞着手,但他什么也听不见。马喜坡想起来什么,转身回卧室拿了手机,给李丽拨打电话。

李丽接通了手机。

李丽:它现在变得大到挤满了客厅和餐厅!我想过去叫你的,你刚好醒了!

马喜坡:这么说,现在我们出不了门了?

李丽:是的。

马喜坡放下电话,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李丽的方向。他用手试了一下,墙壁和它之间还有些空隙。因为它表面柔软,用力的话是可以挤出一条通道的。马喜坡这样想着,就开始沿着墙壁向厨房那边走。

虽然这个东西和墙壁之间还可以挤出空隙,可是一旦进去,立刻就被它挤压在了墙上。要想继续向前走,必须花更大的力气往前挤。马喜坡使劲挤着,一步,两步。越向前走,需要的力道越大。挤的力道越大,反弹力也越大。走到第四步的时候,马喜坡已经被完全挤压在墙壁上,身体都感觉被压扁了,动弹不得。同时又大汗淋漓,因为无法呼吸而感觉很虚脱。

李丽看到马喜坡过来,明白他是想两人聚到一起。她虽然看得真切,但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她试图也从墙壁的缝隙挤进去,抓住马喜坡,但距离马喜坡还有点远,抓不到他。

李丽大声喊着:你歇一下再往前走一步!

马喜坡似乎没有听见。他把头使劲向前探出去,然后侧了脸,刚好给嘴巴挣扎出来一点空隙,趁机喘口气。片刻后,回弹过来的那个东西迅速又贴紧了他的脸,堵住了他的嘴巴。他不得不再一次使劲向前面挤。

终于又迈出了一小步。

巨大的回弹力又把马喜坡挤压在了墙壁上。不过,李丽在另一边使劲往前挤了一点,终于可以抓到马喜坡的手了。李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地把马喜坡向外拉,马喜坡已经快使不出力气了,只是顺着李丽的力道,再往前迈出一小步。墙壁摩擦着马喜坡的后背,胳膊,大腿,衣服被搓烂,皮肤被擦出血,但他已经顾不上疼痛了。此时,李丽已经半个身子嵌进那个东西和墙壁之间,不过她只需歪过头,就可以完成换气。她使劲从墙壁和那个东西之间挤出头来,喘了几口气。然后再次挤进去一点,拉住马喜坡。马喜坡面色苍白,后面的头皮也被挤压地摩擦出了血,头发也被拽掉不少根,墙上拖出了一条血痕。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嘴也张不开了。李丽又一次使劲拉住马喜坡向外拖,同时,自己也向后退。

马喜坡终于被拖了出来,刚从墙壁边可以脱离那个东西的挤压,马喜坡就一头栽倒在地,李丽已经没有力气去扶马喜坡,她自己也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马喜坡没了声音。李丽顾不上自己,爬起来凑到马喜坡跟前,伸手探一下他的鼻息,似乎没有呼吸了。李丽大吃一惊,赶紧为他做人工呼吸。接连几次人工呼吸后,又想起来什么,对着马喜坡的心脏部位进行按压。

马喜坡终于呼出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李丽累地大口喘着气,哭了出来。马喜坡大口喘着气,还躺在地上。李丽歪倒在了他身旁。

马喜坡终于能坐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了110。但是,手机上提示号码无法拨出。李丽也拿出手机,试了一下,同样提示无法拨出去。

李丽:我们连电话也打不出去了!可是110应该可以打的啊?

马喜坡再次试了一回,依然无法拨出去。

马喜坡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东西,缓缓说:肯定是它阻挡了信号!

李丽:它一直这样变大,很快就涨满整个屋子,我们现在出不去,也联系不了人,岂不是等着被它挤压死?

马喜坡苦笑着,从地板上站了起来。李丽也想站起来,但她没有力气站,马喜坡搀扶着她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那个东西已经占满了整个餐厅,就连厨房也被它占了大部分。卫生间的方向也被它占领了。而且,它还在不断地涨大。

马喜坡和李丽两人一道进了李丽的卧室,李丽使劲关上了门。但是,还没有转过身,门就被缓缓而又不可阻挡地推开了,那个东西正在缓缓进入卧室。这里是家里最后的空间了。

马喜坡扶着李丽坐在了床上。看着窗外,马喜坡突然觉得很不现实。外面的世界好像跟原来没有什么两样,而他们现在却走不出去,也跟外界断了联系,甚至马上,他们就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将要被那个东西挤压死。

李丽仰头躺在床上,缓缓说:我们从窗子上跳下去算了!

马喜坡苦笑着,摇了摇头:跳下去也是死,而且落个血肉模糊,还是算了。

李丽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马喜坡转头再次看着窗外,外面有风吹过,有一只白色的塑料袋漂浮在空中。它随着风的力道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上忽下,似乎自由随意地飘荡着。

马喜坡羡慕地望着那只塑料袋。

突然,外面暗了下来,刚才还是晴朗的天气,转瞬间如同黑夜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了。屋子里也开始暗下来。

李丽:马喜坡,你在哪?怎么突然这么暗了?

马喜坡:我也不知道。

李丽: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马喜坡:可能吧。

李丽半天不说话。

马喜坡:真没想到,我们有一天会这样——李丽,如果我们还有重来的机会,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李丽:我们——我们还有选择的机会吗?马喜坡,你在哪儿?我好害怕啊。我觉得我快呼吸不到空气了——

李丽放声大哭。马喜坡在黑暗中摸索着,终于抓到了李丽的手,李丽的身体顺着过来了。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过了好大一会儿,马喜坡说:它过来了!

李丽:马喜坡,你说是只有我们这样了,还是别人也都这样啊?

马喜坡:我想,别人也都是这样了吧。

李丽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觉得这就跟梦一样,我们肯定会醒过来的。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马喜坡:但愿这是梦吧!

大口的喘气声!

挣扎声。

终于,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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