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人的故事】98、子贡存鲁
前面我们谈了齐国和吴国的艾陵之战,此战奠定了吴王夫差争霸中原的基础。前面艾陵之战爆发的原因我们说是因为齐悼公引起,导致夫差借机攻打齐国。这是按照《左传》所描述的。
但是在《史记 仲尼弟子列传》之中却记载着另一个原因,这个原因可谓是极具戏剧性。我们不妨也来看看。
这件事情和一个人有关,这个人叫做端木赐。
端木赐这个名字,或许很多人听了会一愣,但是他还有另一个知名的名称叫做子贡。他是孔门十哲之一。
端木赐是他的名字,他的字是子贡,因此习惯上称呼他为子贡。
子贡,他的特点在于他是个商人,因此这个人当然是非常精明。《论语》也记载了很多他的事情,比如说: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孔子对于子贡的评价还算是中规中矩,
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
子贡问说:老师啊,你觉得我怎么样?
孔子说:你啊,是个器物啊。
子贡说:什么器物?
孔子说:就像祭祀所用的瑚琏吧。
孔子曾经说过:
君子不器
对于子贡的评价,可能认为他还没有达到君子的水平吧。但是已经足够华美可堪大用了。
但是子贡对于孔子是很敬重的,孔子去世以后,子贡为孔子守丧六年,创了孔门弟子的记录了。
公元前487年,按照《左传》的说法,是齐悼公迎接自己的妻子,结果季孙肥不给,所以齐悼公邀请夫差一起攻打鲁国,然后齐国出兵攻打鲁国,后来季孙肥把他妹妹送回去了,所以齐悼公就跟夫差说不用来了,夫差大怒,兴师攻打齐国。
但是在这里,故事完全不一样。是因为当时田常(田乞的儿子,原名为田恒,汉朝为汉文帝刘恒避讳,改称“田常”)想要夺权,但是害怕当时齐国的四大家族,分别是国氏、高氏、鲍氏、晏氏四家。
于是就琢磨着发动一场战争,这样一来把矛盾转移给国外,顺便把这几个都收拾了。
于是就兴兵攻打鲁国。
孔子就听说了此事,他说:
夫鲁,坟墓所处,父母之国,国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
就是鲁国是我的父母之邦,我必须做些事情。于是就招呼他的弟子,希望弟子有才能可以让鲁国避过此难。
然后子路、子张、子石请求前往,但是孔子没有答应。说明孔子就等着子贡呢?
于是子贡义不容辞,站出来希望去游说各国。孔子这回答应了。
实际上子贡是卫国人,纯粹是为了老师。
于是子贡出发,前往齐国。
就跟田常说:不要打鲁国。
田常就问:为什么呢?
子贡回答说:鲁国这个国家,上下昏庸,城池薄弱,士兵又厌恶战争,您不可对鲁国开战。
田常听完了以后,看看子贡,心想这小子疯了吧。
田常于是就问:那你说说看,我应该打谁?
子贡说:吴国。吴国城高池深,武器精良,又有英明的统帅,这是容易攻打的国家。
田常“腾”地一下站起来,说: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啊。弱的我不打,我非要打那个强的?
子贡说:且慢,容我细细道来。我问您为什么要打吴国呢?我不妨问问您,您觉得您在国内的地位如何?
田常说:我也不瞒你,我三次受封,三次都没有成功。因为国内有四家势力强大,总是压着我。
子贡说:那不就对了吗?如果你打鲁国,鲁国容易打下,你说打下鲁国对你有什么好处啊?很有可能这个胜利果实就被其他人瓜分了,您又何苦为他人做衣裳呢?相反,你去打吴国。打吴国有两大好处
其一、让国内的大臣出去打吴国,吴国势力强大,就可以消灭他,如此他们衰弱了。那么你的势力不就壮大了吗?
其二、国内的民众动员起来攻打吴国,这样那些反对你的人就被消灭了。
如此国内就没有和你争权的人了。这对你难道不是好事吗?
田常说:听君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啊。但是,现在我已经派兵了,军队都在鲁国城下了。如果硬要撤军,就会引起他人的怀疑,这又如何是好啊?
子贡说:这好办,您就按兵不动,我去游说吴王,让他去援助鲁国而攻打齐国,您就应机而动,趁势攻打齐国。
田常说:好。
于是子贡就来到了吴国。
就跟夫差说:现在齐国攻打鲁国,望大王救援鲁国。
夫差说:攻打鲁国?吴国离鲁国足有千里之远,大军长途跋涉,有什么必要攻打鲁国?
子贡说:大王,您这么说就目光短浅了。现在齐国有万辆兵车,而鲁国虽小也足有千辆兵车,如果鲁国被吞并了,那么东方的国家真的就是唯齐国马首是瞻了。我为君计,如果齐国强大了,对于吴国又有什么好处呢?其次,如果救援鲁国,那么就获得美名,大王较之齐桓、晋文也毫不逊色了,此其利一。其二,救援鲁国,实际上是削弱齐国的势力,如果齐国臣服于您的脚下,那么威慑晋国也不是没有可能。大王还有什么可考虑?
吴王说:好。不过,吴国的危险就是南方的越国,越国对我吴国是虎视眈眈,如果寡人出兵,那么国内空虚,不如等寡人灭亡越国以后,再来救援鲁国吧。
子贡说:大王这么想就错了。
其一、不客气地说,如果大王灭亡了越国,鲁国也早已被齐国吞并了
其二、害怕小小的越国而不敢和齐国交战,这是不勇敢的表现
其三、看到了小小的好处却忽视大的灾难,这是不明智的表现
如果大王真的害怕,请允许我去往越国,让他派兵跟着你。
夫差说:如果真能如此,寡人愿意派兵。
于是子贡就来到了越国。
勾践对此很重视,找了越国最好的宾馆来招待他。
勾践就问:先生来此下国这穷乡僻壤之地,要干什么?
子贡说:您住在这里,所以我就来了。
勾践说:我听说,祸福相倚,现在先生既然来了,有没有什么高见可以教授于我?
子贡说:高见不敢谈。只是有个忙需要大王帮。
勾践说:什么?
子贡说:我此次前来是来劝说吴王援助鲁国,但是他害怕越国攻打吴国。
勾践拜了两次,说:我从小失去了父亲,当年没有估计自己的实力就跟吴国作战,因此惨败,而有会稽之耻。现在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教导我,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听从先生的呢?
子贡说:好。既然大王如此坦诚,我也就直说了。吴国要救援鲁国,但是希望大王不要吝啬自己的财宝,把他送给吴王。
勾践说:从前,吴王残害我国,杀害我人民,屠戮我百官,铲平我宗庙,我怨恨吴国直入骨髓,而我侍奉吴国,就犹如儿子害怕父亲一样。我在国内不吃美味佳肴,不享美丽女色,一心就想洗刷耻辱。此次先生让我献出财宝,不知道对我有什么好处?
子贡说:假如说,吴国真的出兵攻打齐国,那么是不是只有两种可能,或胜或败。
我们看如果他败了,那就是天赐良机于越国。如果他胜了,吴王必然会更为骄横,意图和晋国比拼,那么这就必然使他的精锐部队受损,那么他的有生力量就陷入对晋的争霸之中。那么对于越国,难道不也是良机吗?
勾践说:我每天都在想雪耻,但是整整三年了,衡量了自己的国力不足以和吴国抗衡,所以我只能掏空国内的一切去侍奉吴国,导致我被人耻笑,现在先生教我如此妙计,我又什么理由不服从呢?
子贡说:我看,吴王为人骄横,只是贪图名声,而不懂利弊得失。吴国多次战争,士兵不得安宁,伍子胥为人正直却不为吴王所用,吴王只是用伯嚭这些佞臣,他们用精心编造的欺诈之词去侍奉他们的君王,这样国家怎么可能长治久安呢?
勾践非常高兴,临走之前,送给子贡黄金、宝剑、宝马,但是子贡没有接受。
子贡回到吴国。
对夫差说:我把您的话转告给越王。越王非常惶恐,他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失去父亲,结果不明白上国的强大,竟然意图和太阳争辉,结果自己受辱,这只能怪罪自己无能。全靠吴王的恩赐,自己才能享有宗庙,还能捧着礼器进行祭祀。如此恩德,自己永生不忘,难道还要二心吗?他说这段话的时候,神情惶恐,他要派出使节来向大王谢罪。
夫差听了,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非常高兴。
子贡在吴国待了五天,五天以后,越国派了文种来当使节。
文种说:东海奴仆勾践使者文种,冒昧向上国加强原有的友好关系。现在听说大王要弘扬正义而讨伐不义之国,以此安抚周室。于是派下臣来奉献铠甲二十件,屈卢良矛,利剑以此祝贺将士们,鄙国虽小,但是大王若有吩咐,鄙国又敢说什么呢?勾践愿意身披铠甲给大王打先锋,即使战死沙场,也无怨无悔。
夫差更加高兴,对子贡说:现在越国派人来了,勾践也要求打先锋,如此行事可以吗?
子贡说:不行。因为您是打着仁德的美好,消灭残暴,安抚周室,如果掏空别人的国家,使得他人国君死于战场,这是不仁义的。因此,你就接受他的礼物、军队,让越王不必跟从了。
夫差就答应了。
接着,子贡去了晋国。他为什么去晋国呢?
子贡对晋定公说:现在吴国准备出兵攻打齐国。吴国或胜或败,如果他战胜了齐国,他就肯定出兵攻打晋国,不知道国君有没有什么考虑?
晋定公说:既然先生来了,必然有高见,愿先生教我。
子贡说:吴国虽强,却不可与晋国争雄。因此,如果晋国有所警觉,而修整兵器、战士,战胜吴国不难。
最后子贡返回鲁国。
最后吴国出兵,攻打齐国,艾陵之战大败齐国。
《史记》说:
故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
那么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很显然是假的。苏辙就说:
齐之伐鲁,本于悼公之怒季姬,而非陈恒;吴之伐齐,本怒悼公之反复,而非子贡。吴齐之战,陈乞犹在,而恒未任事。所记皆非,盖战国说客设为子贡之辞,以自托于孔氏,而太史公信之耳。
认为是战国时期的纵横家假托子贡的行为。一般也都倾向于这个故事是编造的。
除了这个版本,还有一个类似的版本,记录在《墨子》之中,这个版本更耸人听闻了。
孔丘乃志怒于景公与晏子,乃树鸱夷子皮于田常之门,告南郭惠子以所欲为,归于鲁。有顷,闲齐将伐鲁,告子贡曰:“赐乎!举大事于今之时矣!”乃遣子贡之齐,因南郭惠子以见田常,劝之伐吴,以教高、国、鲍、晏,使毋得害田常之乱,劝越伐吴。三年之内,齐、吴破国之难,伏尸以言术数,孔丘之诛也!
我们前面讲孔子去齐国游说齐景公,结果被晏子搅和了。
因此孔子怀恨在心,就把鸱夷子皮介绍到田常门下,并告诉南郭惠子自己的报复计划,回到国内,就琢磨着对付齐国。
于是他对子贡说:赐啊,现在就是成大事的时候。
于是派遣子贡去齐国,通过南郭惠子见到田常,劝他去攻打吴国,又教高氏、国氏、鲍氏、晏氏不要妨碍田常作乱,又劝越国攻打吴国。在三年之内,齐国、吴国都遭到了国家破灭的灾难,死了十多万人,这都是孔子的干的。
这个故事更加有意思,实际上这都是战国以后,不断编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