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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与蒲公英-12

2019-08-03  本文已影响301人  昱黄大帝

        火车到达时已经是19号晚上九点多。老海和蒋小米刚出站就完全恢复了以往面貌,像是武功被废的人吃了无上圣药瞬间恢复了功力。他们两个人你追我赶的怪叫着,像是一对地主家的傻小孩。而我和楚姜就是地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嗔怪着,要他们注意形象,还有别伤着自己。蒋小米一个劲地说没事没事,她身体好得很。

        由于距离不远,我们就直接步行至拉萨广场。夜幕中的拉萨依然如梦如幻,曈黄色的灯光在酥油的清香中变化流转,一切都显得古朴美丽。

        忽然那两位“绝世高手”收住了“轻功”仰头看着天,我也好奇地抬头望去。我想我一辈子也没有看过那么多星星,就像是一块黑色的帷帐上镶嵌着无数的钻石,每一颗都璀璨夺目。蒋小米看痴了,怎么拉都拉不动,最后一把倒在老海怀里直喘气。楚姜也开始捏我的胳膊,原本还粉嫩粉嫩的嘴唇由于缺氧开始发紫了。

        这下好了,全都高反了。

        “没事没事,我有药。”蒋小米推开老海,自顾蹲了下去开自己的行李箱。她捣鼓好一会儿才输对密码,只听到“啪”的一声箱盖自己弹了开去,里面的衣服和女孩的其它小玩意就像是魔术箱里的气球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外窜。

        蒋小米和楚姜吃了几粒景天红花,之后我们就打车去了八郎学宾馆。因为是淡季,大·昭寺周围的很多宾馆都还空着,而且价格公道。在开房的时候,老海说:“开两个房。”他怕人家前台误会,又指着我说:“我和他一个。”说着又指了指楚姜和小米:“她们两个一个。”最后他还总结说:“总之我们每两个人各一个。”前台的服务员是个土生土长的藏民,虽说汉语不差,也被老海的“一个又一个”给绕晕了,最后连我们的身份证都没看就给开了两间空调房。

        蒋小米和楚姜的高原反应比较厉害,一进房间就说头痛要休息。我也有些喘,老海却很兴奋,非要拉着我去吃宵夜。由于囊中羞涩,我们倒也没有怎么胡吃海喝,就在八·角街的德克士随便吃了点,然后开始瞎逛。或许这边的吃饭时间比较晚,街上都是行人,老海逛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于是又拉着我回去。在回宾馆的路上,我给楚姜她们打了一些甜茶,买了几罐氧气,等回到的时候她们已经睡熟了。

        那晚我睡的很不好,很难入眠,断断续续地总会醒来,伴随着奇奇怪怪的梦。在梦里我看见很多人,有普通的老人,有妇女小孩,他们手里攥着乌黑的念珠摇着嘛呢轮,抬着头朝同一个方向走去。我看不见他们要去的地方,却看得见他们虔诚的面容,于是我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我随着人流拐过街角,发现路边蹲着一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藏族妇女。她是一位年轻而又饱经风霜的母亲,岁月刻意在她酱黑的脸庞上留下印迹,让她的额头和眉角爬满了粗野的皱纹,像是皲裂的土地。一根用酥油编织起起来的辫子跟她身上的氆氇一样脏兮兮的,上面沾满泥沼和草籽。这位母亲用双手撑着一块绣着吉祥图案的唐卡,为她年幼的儿子乘凉。我刚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阳光就突然变得很刺眼,仿佛无数的虫子在往我的眼睛里钻。就在这时,我从梦中醒来,同时想起我的母亲。每当看见劳苦的女人,我总会想起我的母亲。我忽然很后悔,后悔末日之前来了西藏而不是在她身旁陪她。

        第二天早上,我很艰难地爬了起来,而老海他们已经整装待发了。蒋小米和楚姜的高反已经好了许多,毕竟坐火车来时已经有了一个适量的缓冲期。她们换了同一款雪白的棉衣戴着雪白的绒帽,加上皮肤都很白,看上去就像两个雪人,而且是我看过最好看的雪人。

        蒋小米思来想去给自己取了一个很有藏族特色的名字,叫蒋尼玛。然后她又自作主张地将我们的名字都改成了“尼玛”,而我们这次“末日之旅”的行动代号也成了——尼玛行动。

        楚姜看不下去,说:“人家这‘尼玛’是‘太阳’的意思,被你叫着多猥琐。”

        蒋小米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怪不得这边的紫外线那么猛,原来是因为有太多‘尼玛’了呀。”说完她又神经质地用播音员的口吻喊道:“西·藏请注意,西·藏请注意,有一大波‘尼玛’正在靠近。”

        由于一晚上没吃东西蒋小米老早就饿了,她一个劲地拉着我们去吃藏餐,说哪家哪家是她的朋友介绍的特好吃,就像是她真的吃过一样。在西藏蔬菜可是奢侈品,有道是:富人吃菜,穷人吃肉。我们在八角街入口处结结实实地吃了一顿肉,有牦牛肉、手抓、肉肠、血肠、羊肚卷、肺片、糌粑和炒青稞,还喝了很多甜茶。老海吃得最欢,因为是蒋小米请客。

        八角街,以前叫做“帕廊街”,历经几度易名,然而却有一股亘古不变的气息。冬天来藏的游客不多,然而街道仍因为那满目的琳琅而显得过分拥挤。店铺林立,路的两旁无数的小摊子夹着一条小小的过道。成窜的天珠佛珠像是葡萄架上的葡萄似的在阳光下流转着五色光华。整捆整捆的经幡有如布庄的布匹一般夺人眼球。每一个能够利用的空间上都摆满东西,有擦擦和铜佛、法号和白螺、银杯和灯盏、藏刀和卡垫、唐卡和氆氇数不胜数。空气中流动着喃喃经唱、古腔吆喝和各地语言,弥漫着藏香味、咖喱味和酥油的香气。这里是藏文化的海洋,每一个小摊就是一个繁复的浪潮,每前进一步就有一个巨浪朝我们当头打来。

        蒋小米完全疯了,按老海的说法就是“孙猴子进了蟠桃园”。她买了很多小饰品,全让老海扛着。楚姜显得很冷静,纯粹只是逛街。她从这个门窗走过另一个门窗,若隐若现,有一种绚烂的优雅。我趁她不注意偷偷地望着她,慢慢地就醉了,嘴里不停地哼着:

        拉萨帕廓街里,窗子多过门扇;

        窗子里的姑娘,骨头比肉还软…

        从八角街出来后,我们去了da昭寺。寺庙门前的香炉桑烟缭绕,门口和墙下渺渺茫茫的都是信徒,有的在排队进寺,有的就地膜拜着。地上摆满盛装酥油的器皿和法物,其中有一位老阿妈,不紧不慢地在跪长头。她的藏服很多地方都磨破了,然而她动作敏捷,心无旁骛,起身,再五体投地,如此反复着,伴随着颂经声和藏鼓的节奏。你只要静静地看着不需要太多的投入,不消片刻便会被这股虔诚所感染,再也不愿移开脚步。

        站在da昭寺顶眺望布宫,炙热的阳光下布宫显得金碧辉煌,荡漾着与生俱来的神秘。在去布宫的路上我想起了前晚的梦,又开始后悔来到拉萨。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害怕“得到”,因为我深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的总不是心中所愿。每当我有了梦想,我总会将“她”束之高阁而不敢去追寻,因为我的梦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怕当我追上她,她转过身来会是另一张脸。为了不至于梦想破碎,我宁愿选择仰望而不是追逐。只要看着就好,只要有希望就好......

        如今的布宫已经汉化了不少,一些人工绿化显得有些狗尾续貂。白天温度较高,我们穿多了,还没上去就已经是汗流浃背。因为冬天游客少,一行人在广场上吃了一些凉皮就直接进去了。在安检的时候蒋小米特地打的一壶甜茶被工作人员给倒了,帽子也不许戴,还暂时收了她的防晒霜和香水。她气呼呼的说要拍照发微博谴责一下,结果被告知“绝对不可以拍照”,这可苦了她。

        布宫的主体建筑为白宫和红宫。白宫也称东宫,曾是西藏地方的办公中枢。红宫主要由紧紧相挨的灵塔殿和各类佛殿组成,里面有许许多多的壁画和成千上万的佛像,除此之外以金银汁水写就的经文典籍更是汗牛充栋。在蒋小米“尼玛行动”的整个作战计划中需要大量采风,而主要“采”的就是这些“风”。

        好吧,不给拍照就画下来,蒋小米暗自打好如意算盘。可是一人算不如一群人算,布宫的工作人员仿佛早就料到蒋小米心中所想,刚到一个地方就有人催你“快走快走”,仿佛要是你看久了,上面的宝石和黄金会折了半斤八两似的。最后蒋小米彻底放弃了,拉着楚姜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像只生气的鸭子不等人赶就使劲往架子上扑。她时不时回头冲老海低声喊道:“你不许走那么快,你得认真点做笔记。”

        “你的素描不比我差,你自己干嘛不画?”老海懒得动笔,他已经完全被堆积如山的黄金与宝石给吸引住了,恨不得全吃下去。

        “我不管,你快点画。”蒋小米说时习惯性地想跺脚,然后居然忍住了。

        “诶,为什么非要我画,你自己呢?”老海奇了怪了。

        “我,我,我尿急!”蒋小米小脸憋得通红,又气又羞地说。

        原来她甜茶喝多了,在山下就想上厕所,和安检那么一争执就忘了。本想上来之后再解决,不想这里面没有厕所,这下子什么心情都没了,巴不得早点出去。

        于是几个人紧赶慢赶,一小时的布宫之旅只花了四十多分钟就草草结束了,像看了一出令人眩晕的万花筒。我们从东边上去,西面下来,出了布宫门口就有厕所。这个厕所可不一般,建在悬崖之上,悬崖下面全是大小便。老海说,下面像个大沼泽似的,就算摔下去也应该没事吧。我想,要是真掉下去那活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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