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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断臂者

2020-02-26  本文已影响0人  帥聖

           

  那天,语文老师在班里表扬我文章写得好,很有感情。的确我对英语是有真感情的。时隔多年后,在一个平常且忧伤的夜里我和汤圆小王子打电话扯淡,他突然提起这件事。他说,海哥,你当年那篇《我爱英语》写的很OK,情感宣泄的激烈而不失优雅。我愣了一下,隐约记得是有写过这篇文章。我说,是的,当年我还很帅。于是我们以这个话题接着扯淡,回忆了文章的一些片段。他对我文章中,把吴狗比喻成牛粪养育了我们这些鲜花等句子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末了他还说,你当年文章写得真不错,挺好玩的,再好好写下去也算一种才华吧,以后把妹……我打断了他的话,我这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也懒得听他扯一堆大实话。我说,别扯了,还有你上次买的那袋汤圆还在我家冰箱里,这他妈都第几袋了。他说,干墙!把电话挂掉了。

  挂完电话,我心情愈发激动,我细品刚才汤圆的那一番话——写小说也是一种才华。我想,虽然我已经很有才华了,但是会太多反而觉得都不会。我站在窗边,望着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的天空,持续的虫鸣流进刺骨的风中,我深吸了一口气妄想能使自己温暖点,却闻到风中的阵阵孤独。我知道,我是要写点什么了。

  从小到大,我只看过一点点小说,有的小说很没意思,我不喜欢,这是我时隔多年再次写小说,我不能写我不喜欢的小说,我要写有意思的小说,虽然不能保证别人看着有意思,起码要自己看着有意思,不然这绝对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情。写有意思的小说,就要写有意思的故事,我不知道别人的故事,我只知道自己的故事,于是我决定写我自己的故事,我觉得我的故事还是可歌可泣的。

  嗯,我的故事基调应该是悲伤的吧,我想。于是我放了一首悲伤的音乐衬衬景,回忆起有意思的事情来。她的名字又弥漫在我的脑中,我轻轻地说声,好久不见,心突然痛了一下。泪流满面的我把回忆里的故事都写完了之后发现才写了几百字,连一篇高考作文的字数都不够,抄在纸上也就勉强够一个人擦屁股。于是,我决定还是写别人的故事。谁出主意谁干活吧。毕竟是汤圆给我指引了道路,所以我的出山之作里应该有他。

  叫他汤圆小王子是因为他每次聚餐都要买一包汤圆,吃火锅也是,炒菜也是。但是我们是拒绝的,于是他在吃饭过程中一直提他那一袋汤圆。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8年前的学校食堂,他拿着不锈钢快餐杯站在老师吃饭的桌子前。初一的他脸上已经冒出一两颗青春痘,留着刘海,严肃的神情,用不屑的眼神审视整个食堂。在我的印象里,这种人差不多都是小流氓。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汤圆倒是痞帅痞帅的,只是我当时体会不到。

  开学一段时间后,我觉得是时候建立自己的势力。在一个课间,我转过头对一支骨说,我们成立一个帅气的组织吧,这个江湖需要我们。他说,那就叫“帥傲江湖”吧。我说,好!以后请叫我帥聖。那我就是帥神,他说。组织成立后,我们需要招收大量帅气的豪杰。于是我找了几个男同学,可是他们都不感兴趣居然用看智障的眼神轻描淡写的掠过我帅气的脸庞。算了,女同学也不错的,我想着就向一位女生走去。女生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并且嘴里念念有词,从口型我不难分辨出来那几个字:神经病。可能那时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孤独,仿佛是一位浪迹天涯的剑客笔直地站在礁石上,迎面而来的海风肆意地吹乱我的长发。

  我看到汤圆靠在后门旁的墙边,严肃而专注的神情像是在思考人生。我说,加入我们“帥傲江湖”吧,让你当帅魔。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我,他说,那你叫什么?。我说,帥聖!他说,干墙!老子要当帥神。“干墙”是他的口头禅,大意和卧槽差不多,但是听他说“干墙”却有种无奈感叹的感觉。于是,汤圆成了帥神,一支骨当了帥魔。

  那是2012年的秋天,万物开始凋零的季节。有趣的故事却悄悄发生在这座普普通通的中学。后来,帥傲江湖一共有五个人。我和汤圆,帥鬼是一个宿舍的。我们经常在宿舍玩三国杀,把草席铺在地上,盘腿坐着。汤圆盯着自己的武将牌一会儿扣扣脚一会儿摸摸头,等到快要被别人干掉的时候他就拿着血条站起身子比着手势说,你们玩,那啥我去上个厕所。当一局拼杀完,汤圆会分析一下那局的形势,其中会夹杂着一两句人生大道理。大多时候我们会笑一笑摇摇头,他摊开手说,难道不是这样?。我们说,是的,你道理有讲出来。他清了清嗓子说,好了,这局不要带有上局的情绪。

  周五放学后,我们两个骑着自行车回家。似血的残阳落在枫慈溪上,我们缓慢行驶在溪边,聊着一周发生的事情。他会把他想的人生道理或哲理给我听。有时候我们会感叹,你看这太阳、这树、这溪,美!毕业那年的某个周五的傍晚,我跟他说,很快我们就要告别这如诗如画的夕阳了。他放慢速度,用严肃且忧伤的眼神看着我说,有时候瞬间也是永恒……多年以后,我走在那条路,总会看到夕阳下两个少年骑着自行车有说有笑。我不禁感叹道,那个傍晚,他道理还是有讲出来的。

  汤圆喜欢班上的一个女生,放假了就用他爸不要的破手机和她聊天。因为那手机电池不行,而且他的房间收不到网络,所以他蹲在楼梯口一边充电一边等她回消息。他说,又冷又累,不过看到她的头像跳动,都值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可能是那天他们两个单独在教室里确立的关系吧。那天过后没多久,我看到张小静坐在教室前的石长椅上,而汤圆就枕着她的大腿。一个静静坐着,一个静静躺着。她们没有说话,汤圆闭着眼,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的脸上。我想,现在他所歌颂的太阳,一定是当时的那个太阳。

  有一天晚自习下课后,汤圆和张小静走在操场上。回来后他跟我说,我们没说话,很安静地一起走了两圈,然后我鼓起勇气牵起了她的手,她手很软我手心都是汗。他说,我以为我能够理性,直到遇到了她,我以为上面能控制下面,不料想下面却硬了半天。我赶紧把这句话写下来,这应该是我写的最像诗的一句话,我决意要把这句话写进月考作文里。

  下个学期的一个晚自习下课,我们三个人站在宿舍阳台赏月。汤圆缓缓的说,张小静和我分手了。他把眼光从月亮移向回宿舍的那条路的尽头,他说,我想过很多种分手场景,像电视里面演的那样撕心裂肺,女主哭红了眼,男主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一边不停的抽烟一边喝酒。谁能想到她只是用QQ给我发了分手两个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从宿舍拿出了保温杯,对着月亮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他说,我放不下,就算她有需要让我把手砍掉,我会毫不犹豫。说完顿了顿,深情的轻轻说,毫不犹豫。我相信他有这个勇气的,甚至我们三个都有这个勇气,因为我们三都曾经历过类似的爱情。只是我不知道他要断的是哪只手,牵她手的那只还是另一只。

  夜深人静,同学们都在睡觉。像我们这种不睡觉的,也都被各自的故事纠缠了。那天夜里,月光下站着三个人三只手。

  后来汤圆坐在第一组最后一个,我坐在最后一组最后一个,圣龙骑士坐在最后一组第一个,麻丸坐在第三组最后一个。媛姐戏称我们四个是“四大天王”。我调侃汤圆说,你大伯送给吴狗的那桶花生油有到位,不然铁定调你到乌龟组了。他说,干墙!挨千刀的,没天理。他用笔在课桌写了四个字“孤独天堂”。他说,最后一个也好,我可以看着她的头发。原先圣龙骑士是坐在最后一个的我是他前桌,我们在垃圾角前唱过很多情歌。后面吴狗故意把圣龙骑士调到第一个,我就坐到了最后一个。不过也好,可以看得见窗外的龙眼树,可以看得见刘小萍从校门走到教学楼。

  垃圾角乐团被拆散后,我不唱歌了,我开始写诗。失恋后的汤圆很少写诗,他开始抄李清照的词。抄在一个本子上,封面中间写了两个大字帥神,右下角写着孤独天堂。有时候他看着词,一副死人脸,嘴里念着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有时候会跟我们说,你看这词,一剪梅。真能去干墙!帅不帅?一!剪!梅!

2019年某个夜里,汤圆打电话给我。他说,海哥,我把张小静删了。

  前天我跟汤圆去爬观音山,他说,从这场疫情我认识到原来生死并不是对立的。他把手掌并在一起,说,就像这样,差一点点生就成了死。生的旁边就是死,死的旁边就是生。我说,我们明明这么有见地,讨论的又挺深奥的嘛,为什么掏心掏肺的也把握不到妹子?那些姑娘怎么宁愿肯被衣冠楚楚的伪君子们糟蹋也不肯看我一眼呢?还有,我始终理解不了成年人的好聚好散。汤圆说,你可能是个假的成年人但你是个真的好人。我说,或许我还小,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做渣男。我们没说话了,因为我们都觉得渣男这个词太美了,或许还得再经历一个十八岁才能达到。不过这个时候的我们都还小。

  傍晚我们下山,他说,我们去园庄转一圈吧。我说,好。我骑着电动车载着他驶入圆庄的某个村庄。我说,怎么路上都是老太婆,女孩子们也不出来散散步晒晒太阳。他说,干墙!你好好开车。

  傍晚的夕阳落在平缓的枫慈溪上,我们开得很慢。溪水不紧不慢地冲洗着每个路人的故事,太阳渐渐地低下头,而迎面吹来的晚风却愈发寒冷。我把一只手放进上衣的兜子,汤圆也把一只手放在兜子里。我想到,那个傍晚汤圆的那句话,有时候瞬间也是永恒……

  我想多年以后,再次路过这里,我会看到,夕阳下有两个人两只手开着一辆电动车慢慢的走在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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