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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如今喜欢《简·爱》的女性读者不如喜欢《傲慢与偏见》的多?

2019-02-14  本文已影响5人  常书远

文/常书远

  《简·爱》与《傲慢与偏见》,分别为两位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与简·奥斯丁的代表作,自译介到中国后,常为喜爱外国名著的女性读者所乐道。记得近年曾看到过一个文学名著投票活动,《傲慢与偏见》的票数大大超过了《简·爱》,虽然这种局部的投票活动未必充分反映出普遍情况,但就我自己所见所闻,感觉如今喜欢《傲慢与偏见》的女性读者确实更多一些,这与几十年前的情况相反,在那时候《简·爱》被提及的情况更多。

  如果这是事实,我觉得情有可原。因为从《简·爱》的价值观,从它的文学气味而言,都比不上《傲慢与偏见》更具大众审美倾向,尽管前者拥有更高的文学价值。

  

  一、爱情观决定了《简·爱》的小众性

  简·爱与罗切斯特之间相差二十岁的爱情,即使在当年该书出版时,也被认为伤风败俗。在今天自然也难引起广泛年轻女性的共鸣,不像《傲慢与偏见》中年龄相当男女之间的爱情具有普遍接受性。

  但是,价值观小众的作品往往对读者能不经意发挥更大的影响。据我所知,过去有些年轻女性就因为读《简·爱》而影响了爱情观,选择嫁给年纪比自己大很多岁的成熟男性,我自己亲戚中就有。那时候《简·爱》的影响力比《傲慢与偏见》大,因为《傲慢与偏见》中的男女爱情是大众常态,无须改变读者什么。

  夏洛蒂·勃朗特以一种出离世俗的情感为基,将女性勇于抗争的不平凡气质与丰富的情感世界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每一个时代都会出现某个作家,尽管是书写自己的经验,却意外地成为最深广展现那个时代他(她)所属的阶层、群体,甚至性别的代表人物。在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中,这样的人物除了夏洛蒂·勃朗特,难觅其二。然而属于那个时代女性最深的心灵悸动,却不一定还能引起今天广泛读者的共振,相反《傲慢与偏见》里中产阶级优雅的会客厅与上流交际对人们更具持久的魅力。

  

  二、“小文学时代”的阅读口味使然

  爱情观并不是导致《简·爱》拥趸较少的主要原因。读者感受文学作品的魅力,不完全在于作者的价值观,更在于其中摄人心魄的人物内心世界、灵魂呈现。而这在今天流行的轻阅读、浅阅读潮流中,已经有些不合时宜。虽然《简·爱》的结局仍以有情人终成眷属收场,但由于作者夏洛蒂的个人经历导致书中有着太多的悲沉,太多灵魂爆发的呼喊,它不是那么平淡中和,与现代都市白领的阅读口味渐行渐远。因为我们今天已经进入一个“小文学”时代,流行的是“小确幸”审美。

  “小确幸”语出自村上春树,指生活琐事中偶然产生的小幸运,却暗合了当今时代都市白领阶层的审美心理——不仅仅是小幸运,还包括小忧伤,小感动,小挫折,小胜利等一切人生中的“小”。“大”已经过时了,“小”成为了时代品位,它排斥那种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的激荡审美。所以《简·爱》中那过多汹涌的情感,心灵的诘问,过多对命运的激烈挣扎,今天的读者固能理解,却未必还能广泛共振。夏洛蒂动不动就“读者啊”这种重度抒情姿态在如今的“小确幸”阅读口味中显得不合时宜。

  相反,《傲慢与偏见》中处处洋溢着的英伦式优雅与散淡,活泼轻快的氛围,那些不温不火,并不怎么伤筋动骨的小冲突、小误会、小欢乐更符合现代都市白领女性对生活的想象与审美品位。

  三、作者与读者的关怀性互动已成过去

  为什么几十年前的中国女性读者更关注《简·爱》呢?我以为,这与人们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变迁有关。在那个物质生活还相对匮乏的时代,精神生活也经常出现困惑的时代(我以为精神生活出现困惑未必是精神匮乏,相反很少出现困惑倒有可能是精神匮乏),一部文学作品,包含着“大”的情感激荡、灵魂呐喊、细腻而激烈的内心博弈,想必更深入人心。

  窃以为,一部小说,最好的读者通常会来自两类人:一类是生活存在困苦的人,一类是精神出现困惑的人。过去,这样的读者比今天更多。人们读一本小说并非完全为了娱乐,而是与作者、作品,与书中人物“确认眼神”、双向关怀与印证,这几乎是所有人在文学阅读中不习而得的本能。所以有时候最好的读者不一定是文化修养很高的人,比如过去一个不幸堕入风尘的女子读到《茶花女》时,她有可能就成为这本书最好的读者。

  过去经历过生活坎坷,出现过精神困惑的年轻女性读者,无论她们的人生经历与简·爱有无近似,《简·爱》中激烈汹涌、深入骨髓的情感呈现,以及最后的内心博弈、命运抉择这些“深重”的故事情节自然更受那个年代的读者瞩目,并将之与自身的生活与精神世界对应起来,而《傲慢与偏见》里那种小痛小痒的小资世界,显然离我们父母一辈的人太远了。

  但是今天,人们的生活已经发生变化,中产阶层崛起,都市白领的生活之于《傲慢与偏见》中的优雅虽说不一定达到,至少已可望及和感应。二百年前英国中产阶级的生活情调和精神风貌对今天中国的女性白领充满魅力。

  尤其是,今天的阅读越来越像一种消费,双向关怀与印证的阅读传统渐渐消退了。消费者是没有义务去关怀一部小说的作者和主人公的,这也是许多女性读者并不喜欢苦大仇深的简·爱及作者勃朗特的原因。

  然而我们不要忘记,尽可能赢得更多读者的喜爱恰恰是通俗文学的特征,虽然这未必是《傲慢与偏见》作者简·奥斯丁的本意,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这部作品会成为后世言情小说之祖。女主与男主的不打不相识,从误解、厌恶、偏见到最后的澄清、理解、欣赏、相爱、结合,其间夹杂着伪君子的滑稽现形,即使在今天已经沦为通俗言情文艺的俗套,但这种轻快活泼的“小”情调却无疑对人们拥有着永恒的叙事魅力。

  至于《简·爱》,也永远会有人喜欢。因为总有一些类似的心灵因为自身处境在悄悄地翻涌澎湃,在抗争,在诘问,在不平稳的人生中寻找自己的归宿。

2019年2月13日年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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