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思维的壳见真相

前段时间加入了一个加拿大多伦多的华人抗疫捐助群。群主艾丽斯在三月初的时候做了一件事。她知道很多医院缺个人防护用品，所以很多护士口罩不够用，所以她决定把自己存有的几千个口罩半捐半卖，她在朋友圈发了个信息，说是周六早上她会在家门口发N95口罩，医护人员凭工作证来领，每人可免费领5个，想多要的话每个口罩按成本价4.9加元买。她的信息一传十，十传百，口罩一天内就半捐半卖完了。我有个护士朋友在我的转告下也领到了，还帮他女儿也领了一份。

昨天艾丽斯在群里诉苦，说有几个护士在其他群说她是诈捐，明明是卖了口罩，却说是捐；有的抱怨说跟群主约好要去领，但那天下班太迟，没领到，这群主不讲信用。艾丽斯很委屈，她主业是租房中介，这两三个月赚的钱基本都捐给医护了，却落下千人骂的下场，还是被自己一直心疼没防护上战场的一线护士。

艾丽斯吐槽之后，很多群友都安慰她。我也安慰她说，也许是这些护士现在工作太累，压力又大，还要担心被感染，身心疲劳，负面情绪太多，所以才会抱怨，相信疫情过后，会理解她。

《思考，快与慢》的作者丹尼尔·卡尼曼认为，我们的大脑有快与慢两种作决定的方式。系统1，潜意识为主导，有点像开车时的自动驾驶模式；系统2，理性思考为主，类似手动驾驶模式。

当我们压力大，或难过及愤怒时，系统1会帮我们作决定。于是那些护士只想到自己花钱买口罩，而且还比平时贵，却没想到艾丽斯有赠送了5个，以及她的口罩进价就已经比平时贵。压力和情绪给我们的眼睛蒙上厚厚的面纱，让我们只看到部分的真相。

我们的立场与信念也是防碍我们发现真相的屏障。

高中同学阿进事业有成，而且信佛。

但财富和宗教显然没有让他的思维得到提高。他自认为很爱国，而且对美国有偏见，经常在同学群转发些阴谋论文章。这些文章都把病毒源头指向美国，但其实都没真凭实据。1月底的时候，他在高中同学群转发了一个文章，该文认为病毒是美国针对中国人研制的基因武器。发完文，他问我，加拿大确诊的人里有没有白种人。我回道“都是华人啊”。这估计更让他相信了自己的看法。

后来，内蒙古有网友因发基因武器论的文章被行政拘留。后来，欧洲有白人也感染病毒，这样病毒只针对中国人的阴谋论不攻自破。但病毒会进化，阴谋论也会进化，后来又有了其他阴谋论文章，都把源头指向美国。仇美的阿进每看到一篇，都如获至宝，在群里转发。

阴谋论文章的特点是拿一些貌似与论点相关但其实无关的事实来证明作者自己观点，其实并无真任实据。

在阿进又发了一篇阴谋论的文后，我忍不住让他好好学学亡斧疑邻的故事。亡斧疑邻的故事说的是有人丢了斧头，怀疑邻居偷的，看邻居怎么看都是小偷。后来斧头找到了，跟邻居毛关系没有。

阿进和丢斧人的问题是因为一种叫证实性偏差（Confirmation Bias)的认知偏误造成的。证实性偏差是指人在接收新信息时，只接收跟自己的信念或偏见相符的信息，而忽略了跟自己的信念或偏见不相符的信息。

因为每一时刻，人的感官会接收到成千上万条信息。而人的工作记忆能处理的信息量及其有限。为了有效地处理信息, 大脑有个信息过滤系统对信息过行初步删减。而由于证实性偏差的存在，只有符合人们的信念产、想法或假设的信息才进入大脑。

情绪、压力、信念如厚厚的壳，只有突破它们，才能让我们离真相更近。而要突破这些壳，我们要首先意识到它们的存在，意识到我们自己认为的真相并不一定是全部的真相。在我们做每一个决定前，包括每一个微信发言、文章转发前，都停顿一下，做个深呼吸，尝试寻找不支持我们观点的证据。因为证实性偏差的存在，我们通常只会看到与我们当前观点符合的证据，忽略任何不合观点的事实。

追求真相的过程很曲折，很艰难。一旦开始，破壳的快感会让人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