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家的地理优势决定其历史优势,这本书告诉你为什么
一张图纵览全文
两种文明的碰撞
先让我们看看,在1532年两个发展速度不同的社会相碰撞时的情景。现代最大的人口变迁是欧洲人对美洲大陆的移民,以及随之发生的对美洲土著的征服。这其中最富戏剧性的时刻。是印加帝国皇帝阿塔瓦尔帕与西班牙征服者弗兰西斯科 · 皮萨罗于1532年11月在秘鲁高原城市卡哈马卡的第一次相遇。
阿塔瓦尔帕是新大陆最大、最先进国家的专制君主,而皮萨罗则代表欧洲最强大的君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 。皮萨罗只有 62 名骑兵和 l06 名步兵,他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对当地的居民毫无了解,而阿塔瓦尔帕则统率着一支大约 8 万人的军队。尽管如此,在这两位领导人见面后不到几分钟,皮萨罗就俘虏了阿塔瓦尔帕。皮萨罗接着把他的俘虏关押了 8 个月,同时勒索历史上最高的一笔赎金以换取释放他的承诺。但在赎金交付后,皮萨罗却违背自己的诺言,把阿塔瓦尔帕处死了。
皮萨罗的优势
军事优势。西班牙人武器更先进。这其中枪炮只起次要作用。当时的枪既难装填,又难发射,皮萨罗也只有十来支这样的枪。重要得多的是西班牙人的钢刀、长矛、匕首和骑兵。相比之下,印第安人的无棱无锋的棍棒虽然也能打伤西班牙人和他们的马匹,但很少能将其杀死。西班牙人的骑兵可以很容易地超越印第安哨兵,使他们来不及向后面的印第安部队发出警报,骑兵还可以用马把印第安人撞倒,让马蹄把他们踏死。
免疫力优势。即使军事优势如此明显,当时双方的人数比可是1:232啊,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让我们看看阿塔瓦尔帕为何会到卡哈马卡来的? 原来,阿塔瓦尔帕和他的军队刚刚在内战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这次内战的起因是一场天花流行。天花由西班牙移民带到巴拿马和哥伦比亚后,经由陆路传播到南美的印第安人中去,在1526年杀死了印加皇帝和他的大多数朝臣,随后又杀死了他的指定继承人。于是阿塔瓦尔帕与他的兄弟在争夺皇位时发生了内战。如果不是因为天花流行,西班牙面对的可能就是一个团结一致的帝国。皮萨罗很快觉察到这种分裂的形势,并加以利用。
因此,阿塔瓦尔帕在卡哈马卡的出现突出了世界史上的一个关键因素:具有相当免疫力的入侵民族把疾病传染给没有免疫力的民族。天花、麻疹、流行性感冒、伤寒、鼠疫以及其他一些在欧洲流行的传染病,毁灭了其他大陆的许多民族,从而在欧洲人的征服中起了一种决定性的作用。
技术优势。皮萨罗到卡哈马卡来,靠的是航海技术,是这种技术建造了船只,使他们从西班牙横渡大西洋来到巴拿马,然后又沿着太平洋从巴拿马来到秘鲁。而印加帝国没有航海技术,所以不是阿塔瓦尔帕去征服欧洲。
政治优势。除了船只本身,皮萨罗的出现还依赖于集中统一的行政组织。有了这种组织,两班牙才能为这些船只提供资金、建造技术、人员和装备。
文化优势。西班牙人有文字,而印加帝国没有。用文字来传播信息,要比用口头传播来得广泛、准确和详细。从哥伦布航行和科尔特斯征服墨西哥传回西班牙的信息,使西班牙人大量涌入了新大陆。文化修养使西班牙人继承了关于人类行为和历史的大量知识。相比之下,阿塔瓦尔帕不但对西班牙人毫不了解,他甚至连类似的威胁也没听过。这种在经验方面的巨大差距,促使皮萨罗去设下圈套而阿塔瓦尔帕走进了圈套。
因此,皮萨罗成功的直接原因包括:以枪炮、钢铁武器和马匹为基础的军事技术;欧亚大陆的传染性流行病;欧洲的航海技术;欧洲国家集中统一的行政组织和文字。这些因素便是现代欧洲人征服其他大陆民族的法宝。
为什么这种直接优势在欧洲一边,而不是在新大陆?
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欧洲的粮食生产和动物驯化比新大陆发展的好。
粮食生产为皮萨罗最终取得胜利所需的枪炮、病菌和钢铁发展提供了先决条件。粮食生产要求农民必须留在他们的田地和果园附近。因此人们必须定居,于是人们可以把多余的粮食贮藏起来。通过建立剩余粮食储备,可以养活行政系统,还能养活其他不生产粮食的专门人材。与战争关系最直接的:剩余粮食储备可以用来养活职业军人。粮食储备还可以养活为征服战争提供宗教理由的神职人员,养活像制造刀剑、枪炮和发展其他技术的金属加工手艺人,以及养活能够保存信息的抄写员。
在人类发展的早期,新月沃地在驯化植物方面有很大的领先优势。那里地处地中海气候带内,冬季温和而湿润,夏季漫长、炎热而干燥,且植物种类丰富。而欧洲比美洲离新月沃地更近,于是欧洲在粮食生产方面取得了优势。
此外,只有14种大型陆生食草哺乳动物被驯化。这14种动物的野生祖先,有13种的野生祖先只有欧亚大陆才有。因为欧亚大陆是世界上最大的陆块,它的生态环境也是千变万化的,动植物的生存环境从广阔的热带雨林、温带雨林、沙漠和沼泽到同样广阔的冻原,应有尽有。所以欧洲在动物驯化方面也取得了领先优势。而驯化的大型哺乳动物在19世纪铁路发展起来之前则成为主要的陆路运输手段,从而进一步使人类社会发生了革命性的剧变。再往后,在马鞍和马镫发明后,战马使皮萨罗的骑兵取得了巨大的战争优势。
二是驯化的动植物,在欧亚大陆传播速度快,在美洲和非洲传播速度慢。这是为什么呢?答案竟是大陆的轴线方向:欧亚大陆主要是东西向,而美洲和非洲则主要是南北向。
在一端是粮食生产沿东西轴线迅速传播:从西南亚的新月沃地向西传人欧洲和埃及,向东传入印度河河谷(平均速度为每年约0.7英里);从菲律宾向东传入波利尼西亚(每年3.2英里)。
在另一端是粮食生产沿南北轴线缓慢传播:以每年不到0.5英里的速度从墨西哥向北传入美国的西南部;玉米和豆类以每年不到0.3英里的速度从墨西哥向北传播,在公元900年左右成为美国东部的多产作物;美洲驼以每年不到0.2英里的速度从秘鲁向北传入厄瓜多尔。
这种速度差的原因在于:
位于同一纬度的地区,白天的长度和季节的变化完全相同。在较小程度上,它们也往往具有类似的疾病、温度和雨量情势以及生长环境。
因此,欧亚大陆的东西向轴线使新月沃地的作物迅速开创了从爱尔兰到印度河流域的温带地区的农业,并丰富了亚洲东部独立出现的农业。反过来,最早在远离新月沃地但处于同一纬度地区所驯化的作物也能够传回新月沃地。
相比之下,驯化的植物在非洲和美洲南北轴线传播要困难的多。南非的地中海型气候对这些作物来说应该是理想的,但在埃塞俄比亚与南非之间的那2000英里的热带环境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墨西哥驯养的火鸡和美国东部种植的向日葵本来也是可以在安第斯山脉茁壮生长的,但它们在向南传播时被隔在中间的热带气候区阻挡住了。仅仅这700英里的南北距离就使墨西哥的玉米、南瓜类植物和豆类植物在墨西哥驯化了几千年之后仍然不能到达美国的西南部,而墨西哥的辣椒和藜科植物在史前时期也从未到达那里。
于是,非洲和美洲这两个最大的陆块,由于它们的轴线主要是南北走向,故而产生了作物传播缓慢的结果。然而,纬度并不是唯一的决定因素,地形和生态方面的界线,也在某些大陆的局部造成了对作物传播的重大障碍。例如,虽然美国的东南部和西南部处在同一个纬度上,但这两个地区之间的作物传播却是十分缓慢。这是因为横隔在中间的得克萨斯和南部大平原的很大一部分地区干旱而不适于农业。
大陆轴线走向的差异不仅影响粮食生产的传播,而且也影响其他技术和发明的传播。例如,公元前3000年左右在西南亚或其附近发明的轮子,不到几百年就从东到西迅速传到了欧亚大陆的很大一部分地区,而在史前时代墨西哥独立发明的轮子却未能传到南面的安第斯山脉地区。
当然,轮子和文字不像作物那样同纬度和白天长度有直
接关系。相反,这种关系是间接的,主要是通过粮食生产系统及其影响来实现的。最早的轮子是用来运输农产品的牛拉大车的一部分。早期的文字只限于所谓的上层人士使用,如对王室的宣传、列出存货清单和官方记录的保存。一般说来,对作物、牲畜以及与粮食生产有关的技术进行频繁交流的社会,更有可能也从事其他方面的交流。
最强武器,病菌
整个近代史上人类的主要杀手是天花、流感、肺结核、疟疾、瘟疫、麻疹和霍乱,它们都是从动物的疾病演化而来的传染病。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流行病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时杀死 2100 万人的流行性感冒。黑死病在1346年到 1352年间杀死了欧洲四分之一的人口,在有些城市里死亡人数高达 70 %。19 世纪 80 年代初,当加拿大太平洋铁路修经萨斯喀彻温时,该省以前很少接触过白人及其病菌的印第安人死于肺结核的人数每年达到惊人的 9 %。
事实上,许多为人们所熟悉的传染病都是随着农业的兴起而出现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农业比狩猎采集的生活方式维持了高得多的人口密度,于是更有利于病菌传播。
另外,狩猎采集族群经常变换营地,留下了一堆堆排泄物,上面聚集了大量的病菌。定居的农民周围不但有自己的粪便,而且还有被他们所贮藏的粮食吸引来的啮齿目动物。这些都有利于病菌滋生。
对病菌来说,另一件好事是世界贸易路线的发展,到罗马时代,这些贸易路线把欧洲、亚洲和北非有效地连接成一个巨大的病菌繁殖场。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花传到罗马,在公元165年到180年期间杀死了几百万罗马城镇居民。
人类历史上致命病菌的重要性,可以从欧洲人征服新大陆并使那里人口减少这件事得到很好的例证。印第安人在病床上死于欧亚大陆的病菌的,要比在战场上死于欧洲人的枪炮和刀剑下的多得多。这些病菌杀死了大多数印第安人和他们的领袖,消磨了幸存者的士气,从而削弱了对欧洲人的抵抗。
毫无疑问,欧洲人在武器技术和行政组织方面拥有对他们所征服的大多数非欧洲民族的巨大优势。但如果没有欧洲输出的病菌,这一切也许是不会发生的。
综上,我们可以看到,各大陆民族长期历史之间的显著差异,不是由于这些民族本身的天生差异,而是由于他们环境的差异。各大陆的环境有无数的不同特点,正是这些不同的特点影响了人类社会的发展轨迹。
中国为什么会失去领先优势?
然而,我们还需要问最后一个问题,从公元 1000 年到 1450 年,科学和技术绝大多数都是从印度与北非之间的伊斯兰社会传入欧洲,而不是相反。就在那几个世纪中,中国在技术上走在世界的前列,几乎和新月沃地一样很早地开始了粮食生产。那么,为什么最后新月沃地和中国把它们几千年的巨大领先优势让给了起步晚的欧洲呢?
就新月沃地而言,答案是清楚的。新月沃地由于当地集中了可以驯化的动植物而拥有了领先优势。然而这种领先优势在一些强大帝国西移的过程中消失了,随着希腊人在亚历山大大帝领导下于公元前 4 世纪末征服从希腊向东直到印度的所有先进社会,权力第一次无可挽回地西移。随着罗马在公元前 2 世纪征服希腊,权力又进一步西移,而在罗马帝国灭亡后,权力最后又向欧洲西部和北部转移。
促使权力西移的主要因素就是生态环境的破坏。这个地区从肥沃的林地变成受到侵蚀的低矮丛林地或沙漠的过程,已经得到古植物学家和考古学家的证明。它的林地或者被开垦以发展农业,或者被砍伐以获得建筑用的木材,或者被当作木柴饶掉,或者被用来烧制石膏。由于雨量少因而初级生产力也低,这样,植被的再生赶不上破坏的速度,尤其当山羊过度放牧时情况更是这样。由于没有了树木和草皮。土壤侵蚀发生了,于是灌溉农业导致了土壤中盐分的积累。这些过程在新石器时代就已开始了,一直继续到现代。因此,新月沃地和东地中海社会不幸在一个生态脆弱的环境中兴起。它们破坏了自己的资源基础,在它们不停的地自挖墙脚的过程中,权力西移了。
为什么中国也失去了这种领先优势呢? 中国的落后起初是令人谅讶的,因为中国拥有无可置疑的有利条件:粮食生产的出现和新月沃地一样早;从华北到华南,从沿海地区到西藏高原的生态多样性,产生了一批不同的作物、动物和技术;幅员广阔,物产丰富,养活了这一地区世界上最多的人口;以及一个不像新月沃地那样干旱或生态脆弱的环境,使中国在将近一万年之后仍能维持高产的集约农业,虽然它的环境问题也日益增多。
这些有利条件和领先优势使得中世纪的中国在技术上领先世界。15 世纪初,它派遣船队横渡印度洋,远达非洲东海岸,每支船队由几百艘长达 400 英尺的船只和总共 2800 人组成。这些航行在时间上也比哥伦布率领 3 艘不起眼的小船渡过狭窄的大西洋到达美洲东海岸要早好几十年。
为什么中国的船只没有横渡太平洋到美洲西海岸来殖民?中国西洋舰队的结局给了我们一条线索。从公元 1405 年到 1433 年,这些船队一共有 7 次扬帆远航。后来,中国朝廷上的两派 ( 太监和反对他们的人 ) 之间发生了权力斗争。前一派支持派遣和指挥船队远航。因此,当后一派在权力斗争中取得上风时,它停止派遣船队,最后还拆掉船坞并禁止远洋航运。
正是由于欧洲是分裂的,哥伦布才成功地在几百个王公贵族中说服一个来赞助他的航海事业。一旦西班牙开始了对美洲的殖民,其他的欧洲国家看到有利可图,立刻又有 6 个欧洲国家加入了对美洲殖民的行列。对于欧洲的大炮、电灯照明、印刷术、小型火器和无数的其他发明,情况也是如此:每一项发明在欧洲的一些地方起先被人忽视或遭人反对,但一旦某个地区采用了它,它最后总能传播到欧洲的其余地区。
欧洲分裂所产生的这些结果与中国统一所产生的结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了作出停止海外航行的决定外,中国的朝廷还作出停止其他一些活动的决定:放弃开发一种精巧的水力驱动的纺纱机,在 14 世纪从一场产业革命的边缘退了回来,在制造机械钟方面领先世界后又把它拆毁或几乎完全破坏了,以及在 15 世纪晚期以后不再发展机械装置和一般技术。
中国在地理上的四通八达最后却成了一个不利条件,某个专制君主的一个决定就能使改革创新半途而废,而且不止一次地这样做了,欧洲还从来没有哪一个专制君王能够像在中国那样切断整个欧洲的创造源泉。
在言希书屋公众号,可以免费领取电子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