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猫非猫（7）

女主人是晚上时候回家的，门裂开了小小的一个口子，刚好足够的位置呈现出女主人的身影。我迫不及待地已扑向女主人，身子从萎靡的状态，蹭蹭地滋长起百丈高的势头，几步路自个儿使劲的同时，又依附了惯性地冲过去。
女主人还来不及张开臂膀，我已撞入她的怀抱。像在风里一样，女主人的躯体是柔软的，有起伏的，我想一头扎进去。
女主人这时是一如往昔地将我搂着，我把脸使劲地磨蹭向女主人的怀内，眼睛合上去，什么也不预备见到，只愿意在女主人的轻抚中，心渐渐搁下。
但后来我到底在隐藏的门后面，发现了一个阴森森的影像。
——是那男人。
女主人搂着我要进屋时，那男人就尾随在女主人身后。这回他们是比上回更亲近了一些，那男人已能依附在女主人的耳畔说话了。女主人痴痴地还是笑着，不像上回有些笑还咽在肚子里，言行也没有那么多的含蓄的意味。
我明白地感觉出女主人附庸在那男人身旁，把脸多多地向着他时，我与女主人是渐行渐远了。我努力地躺在女主人的怀里，把爪子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服，衣服面料很滑，大约是新买的。
我紧紧地抓着，女主人和那男人这时是预备着坐在沙发上了。在怀里女主人这时还搂着我，她先是轻轻地蹲下身，企图把我放在地面上。我的后爪已是栖在地上了，两个前爪却还是紧紧地抓在女主人的衣服上，身躯于是悬着。
我并不愿意从女主人的怀抱里舍弃了，她的怀抱也许是温暖的，是贴合的，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想要和女主人在一起。
女主人蹲在地上时，高过我的高度并不多，我眼里灌注了一种期望地望去女主人，是祈求着她再将我拥入怀中。我把攀着的爪子往下扯，女主人抓着我的两条爪子摇一摇，是要我松开去。
我没有松，把头摇着，这是从人类世界里学会的表示拒绝的方式，眼睛里依旧灌满了期望。
女主人微微地俯下身，把我悬在空中的身躯整个抱住，然后将我的头贴在她的胸前。女主人不言不语地就这样抱了我一会儿，松开臂弯，又抬起身时，脸上附带了很温和的笑，把手掌抚摸在我的头上，与我说了几句话，很轻声很轻声，不是命令的口吻，亲昵之中，却是等待着我乖乖地从她的怀抱中脱离。
我的两条后爪扎在地上很稳，始终也没有松过劲，这时微微地有些颤抖。我明白我是应该松开爪子，无论如何我也挽回不了女主人的心意了。
我又望了望女主人的脸，那张脸如此之近，我就这样望着，把爪子从女主人的衣服上一点一点退下去，直至最后一点勾取的地方也是微弱着，我的爪子晃落下去。我的四个爪子都贴地了。
女主人点点头，言语间大约是夸我很乖了，脸上为此透露出笑，笑是欣慰的。我却是在伤痛中不能够抚慰，像是被这世界遗弃了的弃婴。
我凝望着女主人一点一点转身，女主人和那男人是坐到了沙发上。那男人照样先和女主人说了一会儿的话，不过他这时却又有些不安分，女主人把一只手正放在腿上，他于是把手压在女主人的手掌上。
谈话到一处时，在眼皮底下，恍然地他是把手从女主人的手掌上滑落，女主人那会儿只顾着谈话，不知不觉的。而那男人在一侧，行动势必是有意的，在我眼里清楚的映象是那男人的手掌一寸一寸地，将领地霸占在女主人的大腿上时，他是将眼睛瞥了一眼的。这时在他的脸上浮起一丝窃笑。
也许女主人以为那是在谈话中一时兴起的，或者压根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阴阴的笑了，仅在一瞬间，很快地收回，女主人是被蒙骗着。
那男人始终在女主人的腿上动着手脚。话又至一处，他的手掌和女主人的手掌是换了位置，他把手掌按在女主人的大腿上，女主人的手掌是合在他的手掌上。
女主人的腿雪白雪白的，还很娇嫩，他一直按着，女主人还是浑然未觉。及至某一个时候，女主人无意中眼一低垂，才发现一切已演化成如此的形状。手掌于是轻忽地移开，向一侧露出很羞怯的样貌，女主人脸上泛出红晕，在昏黄的灯光下隐约可见几分。
他的手还按在女主人的腿上，空气中尽是微妙的成分，谈话因为女主人的眼珠忙乱地一辗转已是被打断。
时光在流淌，一切势必还要往下进行，在女主人还是背着脸时，他眼里已散出急不可耐的光芒，动作到底又还是施得轻轻的。
他在向着女主人那一侧靠拢，女主人大约也是觉察到将要发生什么了，胸腔有些起伏。在他将要手捧住女主人的脸时，女主人只望着别处，脸却是在迎合去他的手掌里。他的手掌盖在女主人的两腮上，看过去是那样不般配，甚至玷污了那张与新月同样清白的脸。
一切我是在他们侧脸处看着的，在那个角度看得清清楚楚的是女主人已深陷其中，脸痴然地定在那男人手捧住的地方。彼侧那男人的脸已搬近来，像上回一样，他是要与女主人的嘴唇有个接触了。
灯光照耀下，女主人闭上了眼，势必把整张脸都交付于那男人手中了，心甘情愿的模样，像江河愿意汇入大海一样，我一一都是眼见着的。
他们嘴唇中间隔着的空隙和我趴着的地方相对，我看到那寸空隙仍在缩减着。女主人的唇是动人的，任何的唇搁在她的唇上都会衬出瑕疵，唯有她自己倒映在湖面里的唇才能相媲美。
而那男人的一张嘴膨胀着，是肉欲、是贪婪，那是一张进犯的嘴，向着我最心爱的女主人，一寸一寸，我无法忽视。
“喵”声音落下，灯依旧照着女主人的脸，女主人的眼睛依旧闭着，场景依旧如初。
女主人的面容姣好，此时是被那男人手掌的抹去了。那双手抹在女主人的脸上，女人的心是追随着陷去了异处的世界。声音又飘又荡终于没有将女主人召回眼前的世界，甚至那声音也没有在她的耳膜上引起鼓动。在满是爱欲的空气里，所有的干扰都是被排斥着，女主人的睫毛淡淡的投影未有变化。
那男人吻在了女主人的唇上，不同的两个人在这世间经历不同的手法揉捏，生来是一道裂痕的，这时他们当中的那道裂痕是缝合了。女主人渐渐松懈下劲身躯，往下软化着，唇好像也搁不住了，可到底与那男人的嘴没有留下缝隙地紧贴着。
我明白女主人从此是不属于我了，她也许还会陪伴着我，可是她不仅仅属于我了。女主人的情感会被分占着，那是我愿意倾其一生守护着的女主人，她的眼眸向着我再也未若昔时动人。我卑微地俯下身时，她同样是卑微地俯下身，把脸捧去那男人的手中。
那天晚上女主人再也没有陪着我睡在一张床上了，她是躺在那男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