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藏支教的日子（89）
2013年12月15日 星期日 晴 学校
今天期末考试。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之前期末考试时间总是定不下来。我就纳闷儿了，一个正经学校定一个考试时间有这么难吗？
13号塔杰同志通知大家，15号考试。这节奏分明是先便秘，然后马上腹泻。
昨天下午，我问教务主任扎平老师，明天先考哪科？
不确定。
明天有我监考吗？
还没排呢。
这就是俺们学校的特点，不靠谱就是俺们学校最靠谱的特点。一个学期快要过去了，我还是没摸清这些老师的套路。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问这些“愚蠢的”问题，其他老师都很淡定。
老师们的心思都不在这了，这几天感觉他们都在蠢蠢欲动，经常开车离开学校，不过都是当天去当天回。
尼次老师去了趟县里，临走前好心问我有没有事？我说那就帮我到县邮局看看有没有我的包裹吧。回来时还真帮我捎回一个包裹，是远方的朋友寄给孩子们的衣服。
扎平老师和次央老师两口子更是有大动作。开车去村子里买了两大扇猪肉和牛肉，说是留着过年，都开始准备年货了。
我们学校离村子近，他们近水楼台，在村子里直接买肉，纯天然，无污染。以前我听说这些老师不吃学生餐厅煮的鸡蛋，他们都是买村民散养的鸡下的藏鸡蛋。我倒也想买点带回家，可是山高水长、路途遥远，带回家都成鸡蛋汤了。
这几天我也没闲着，不过我都是宿舍里忙活。来学校后，宿舍里的东西反增无减。朋友们给我寄的吃的、穿的、用的，还有一些存货，另外也有我给学生们买的文具等还没发完。这几天一直在整理，然后按照不同需求发给学生。
（逃亡现场）
写着容易，做起来难。
因为剩的东西数量有限，不可能每样东西人人都有份，结果就造成“分脏不均”，引来没有分到的孩子的嫉妒和索要。
说实话，在城里，我最不喜欢张口要东西的小孩子。在这里，处处都是。
我把自己的手套悄悄送给了教我跳锅庄的旦增卓玛，怕别的学生看见，我是在宿舍这边偷偷给她的。
结果没用，学生之间没有任何秘密。转眼，班上有个精灵古怪的小女孩儿跑到我宿舍，直接伸手对我说：“我也要。”坦白直接的态度让我吃惊。
初来学校时，的确不适应一些孩子理直气壮地伸手管我要东西。后来也渐渐习惯、渐渐理解了。物质的匮乏难免会有索取的欲望，大人、孩子都一样。
我不是小气，我愿意给，只是不想看到孩子们习惯了这种不劳而获的作法。
来学校支教的这段时间，通过朋友的捐赠，我代为组织和经手，给学生和老师发放了很多衣物、文具、食品、生活用品等。是不是给他们造成一个错觉？马老师什么都有，管马老师要什么都可以、都应该给。这只是我个人想法，未曾求证。
【插播：我结束完支教回到家后，正值春节期间。有一天，接到显示着“日喀则”的手机来电，是曾经认识的一位老师的妹妹，她就住在我们学校附近的村子。我去看望过她，每次会给她家带一些食品和衣服。她和她的妈妈也来学校看望过我，她们家并不富裕，却给我带来了珍贵的羊腿、藏鸡蛋和自己压的面条。
她会说一点汉语，在电话里不是很清晰流利，也有紧张的缘故。互相问候一番后，她道出了来电话的真正目的，管我借钱，说要翻新房子。因为吐字不清，说了几遍，我只听得是shi或si的音，后面单位是万。
我懵了，看来他们真把我当富婆了。】
在学校，我不吝啬给学校和孩子们添置力所能及的生活和学习用品（和朋友一起合资），但我也有我的原则，不会毫无原则、肆无忌惮地说要就给，都是以统一发放或奖励的方式给予他们。
前些日子，给月考、期中考证成绩优秀的学生发了文具盒套装。因为这些文具盒套装不同于普通的文具盒，样子很特别，里面也有很多吸引人的小物件，对于小孩子来说，没有不喜欢的。结果招来好多学生管我要。
我说老师没有了，他们不信，几个调皮的男生死缠烂打地跟在我后面磨我。我说了若干遍，真的没有了。没用，还是缠着我，而且还使出让我很反感的招术。
我有点生气了。再穷，我也希望这些孩子是单纯的、朴实的，我不希望看到和这所学校那么不相称的表情和脸色。
我很严厉地跟他们讲：“这是他们（指得到奖品的学生）用学习成绩换来的。有本事你们也好好学习，用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应得的礼物。想要得到，就得付出。”
我在收拾自己的物品时，把手里能给的东西全给学生了，包括自己的衣服。我绝不是舍不得，而且我主要都是给那些诚实、上进的孩子，还有特别老实的孩子，他们总是什么也抢不上。
又说远了，刚才要讲什么来着？对，期末考试。
这次期末考试，也不知是哪个老师出的馊……搜肠刮肚的好主意。上午考试，下午阅卷，考三天。
今天上午考英语和藏语。早上我去看办公室外墙上贴的监考安排，我监六年级的英语。
（期末考试监考老师安排表）
六年级的学生看我拿着试卷进了他们教室，竟然全体都松了一口气。这次我没有笑，表情不卑不亢，让他们看不出来马老师今天是什么战术。
卷子发下去后，大家都发现底下有一行没印清楚。因为是一个很简单的句子，我没往黑板上写，直接读了出来。另外我也担心如果我写在黑板上，一旦让巡考的老师看见会误会，以为我帮他们提示答案呢。
我读完后，你猜怎么着？下面的学生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我也瞪大眼睛问他们：“你们怎么不写呢？”
他们都笑了。
“老师，你再读一遍。”
“老师，你读得和次仁德吉老师不一样。”
“老师，你读得真好听。”
额滴神呐，这是唱的哪一出？监考老师纠正一下试卷印刷问题，竟然还整出这效果了。
我不教他们英语，他们没有听过我读英语，往常辅导时也只是读单词，只有格桑旦珍和仁增拉姆听过我读大段的英语。
有一次，我带她俩到河边散步时读给她们听的。我还给她俩听了我手机里的英语原声故事，她俩都惊呆了，哈哈大笑。我问她俩为什么会笑得这么开心？她们说，手机里这个听起来太好笑了，这是英语吗？
孩子们，你们只听过次仁德吉老师说英语，就以为天下英语就得以次仁德吉老师为标准是不？
又扯远了，还得回到考试上。
和学生再次确认试卷上没有问题后，开始正式作答。英语，对我们汉族学生来说都不容易，更别说是藏族学生了。答题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有几个学生开始坐不住了。左顾右盼，抓耳挠腮。
在他们答题的时候，我用粉笔悄悄地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大字“诚实”，什么话都没说。期中考试我给他们班监过考，也扣过打小抄的书，也口头教育过他们，今天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今天考试，其实大家都坐不住。太冷了，今天上午零下16度。
一个半小时，我站在讲台上都冻透了。上课的时候，还能在教室的过道转圈走走。考试的布阵挡住了过道，我只能在讲台那巴掌大的地方来回踱步，转几圈容易头晕。
（这布局我觉得看别人的卷子更方便，我想多了）
下面的学生更可怜，冻得不停地搓手。起初学生们不敢跺脚，我自己的脚在鞋子里都木了，可想而知他们也一样冷。我说冻脚就跺跺脚。
这么冷的天，脑袋也会冻木的，背的题能忘掉一半。
（未完待续）
《在西藏支教的日子》所有连载版权归作者所有，请勿再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