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年代(30)
第十八章——身体接触
4原来是你
站起来,揉揉眼,觉得并不是很累,这里的夜晚比黄浦江边的房子要安静很多,所然也有汽车喇叭呀,机器轰鸣声呀,还有空调的嗡嗡声。黄为就说过,空调就是祸害人类的,夏天不是夏天,冬天不是冬天的。这生活一塌糊涂。其实想想现在一塌糊涂的是我。
早上,收到一份邮件,竟然是阿呆发来的,好像是庆祝建校五十周年,要搞个同学会,我天生厌倦这种聚会,阿呆的后面附了一句,可能有神秘女士出现呀!我想,这大概是阿呆的诡计。又想不出谁可以出现,在众多的同学中,也没有可以记住的女同学,而借这几年也没联系,认定阿呆在忽悠我。不过我想知道以前的人在干什麽?可惜阿苏不是我的校友,如果是这次就可以见到了。我对这邮件苦想,阿呆又打电话过来,说,抽时间在一起喝喝酒,。我说,现在我就是有时间,喝可以,不过必须喝醉!阿呆在那头大笑。连说,好的好的。谁不醉谁是孙子。我们约了时间。这边刚挂断,黄为又打过来,说下班要一起走。我知道她有事要讲。
果然,下班的时候,黄为在停车场等我。这次,她坐在后面。而不是副驾驶位置,这是我突然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她还是不该这样疏远。车子开出来,黄为在后面说,我们去喝杯咖啡吧!我问去哪一家。她想了半天,说,我们竟然没有一家经常去的咖啡厅,看来选择多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我知道,她大概是有所指的。她继续说,我们去过那麽多的咖啡厅,有一家留有印象的。我说,大概是没找到真正喜欢的吧!是呀!黄为叹气道,人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喜欢什麽,其实现在才觉得适合的才是最好的。我不再说话,认真开车。从反光镜里我看到黄为略带哀伤的表情,心里也是一紧。犹豫起来,难道真是我错了吗?
在咖啡厅里的谈话也毫无结果,我们只是闷坐在那里,两个人像都是被告。一人一杯卡布奇诺,毫无滋味。黄为说,我们走吧!我付了账。两个人走出来,黄为说。陪我走走吧!我们并肩前行。上海的夜晚和白天没有明显的区别。黄为说,你看,这夜晚多美!真想不到,上海还有这麽美的夜晚,以前没有心情,现在才发现原来过去真的是浪费了很多的时间。其实想想人生哪里有放不下的东西。禅学讲究放下,讲究树非树,台非台,而我看来,还是时时勤拂拭地好,人都是凡人,只有常常想着打扫才会心里干干净净。
我知道黄为很感慨,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逛街了。我说,你何时看的禅书,其实每个人的心理无法干净,干净了就什麽也没有了,没有了忧,没有了善恶,没有烦恼,也不会有快乐,所以心不能干净。生活其实是因为有了欲望才显得有价值。
是吗,黄为说,你的欲望是什麽呢!我一直以为可以和你在一起,可和你接触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你离我很遥远,我完全没有把握,我不知道那一天你会突然失踪,我觉得你像一个过客,我生命之中的过客。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想结婚,但不想看到你被强迫,你表现出来的样子让我很担心。
我不说话,我们越走里咖啡厅越远,几乎已经转到另一条街道上去了。刚刚灯火灿烂的景象消失了,这条街道显得很安静,已经是后半夜了,很少见得到来往的人,偶尔过去辆车,我们似乎在楼群的后面行走,两边是耸立的高楼,黑漆漆的直插星空。
黄为停了一会继续说,我上网是因为我真得很闷,而且我希望你可以重视我,我和那个诗人网恋,我多希望你阻止我,你命令我不要这样。可你依然显得很大度,天哪,大度的让人难以置信,我告诉你,我和她在网上结婚你无动于衷,我告诉你我在网上和他做爱,你也无动于衷,我已经很失望了,如果爱可以这样宽容,那就不是爱了。我不知道你每天的大脑里在想什麽。好像什麽东西多提不起你的兴趣,你每天只是在混日子,其实你完全可以做得更好,但你没有这种动力,你只想这样平淡的生活,不,你不是过于平淡,你有你的想法,可你不说,或者你说不出来,只是存在你的潜意识里,所以你表现得那样,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你也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说到这,黄为停了一下,其实我知道她想说分手,在没有弄清楚自己之前我不想解释什麽,而且也不是用解释就可以解决的。
终于,黄为说,我们分手吧!我们走到了一个路口,那边又是灯光闪烁,我和黄为站在哪里有三分钟,
我说,可以考虑一下吗!
黄为苦笑道,其实只是浪费时间了。我已经准备开始新的感情了,我准备和诗人见一面。不要笑我幼稚,网上的东西有时比现实更加实在!
我不觉得诗人适合黄为,写诗的人一般比较偏执,而且我一直不相信网络可以给人安全感。我说,不要去见面,这是十七八的小孩子干的事,你不能干傻事,人要对你自己负责的。
你还在乎我吗?黄为问
在乎,我说。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我很想说的秘密。
什麽?
你相信缘分吗!她问我
信一点。
其实我们以前见过,使我们成为同事之前。可惜你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
我想不出我们在那里见过。
是呀,你肯定已经忘了,但你不会忘了曾经丢失过五百元钱吧!
我突然想到了那个醉酒的晚上,那张奇怪的纸条,会是站在我面前的女孩所为吗〉?
黄为看出了我的怀疑,不错那就是我,我兼职做酒水推销,正好见到你醉的样子,当时就有一种想帮你的感觉,我对酒吧老板说你是我的朋友,她还怀疑我是做那种职业的,你当时拉着我的手喊一个女孩的名字,老板真地以为我们认识才将你交给我。我把你带回家,你的家真得很乱。我就收拾了一下,你吐了两次酒,才睡过去。我打开你的电脑,其实是因为无聊,因为那时我已经回不去了。看到你写的小说,其实觉得很好,那些只是给你开些玩笑。看累了,我也睡着了。
天刚亮我就醒了。至于那钱。我本打算暂借,因为那时我的生活确实没有保证,所以留了张纸条,原本打算还你的,再去的时候,你已经搬家了,而且手机号也换了,你就这样失踪了。我却一直记着这件事,在北京两年,我一直希望可以在看到你,我经常去那间酒吧,可你好像故意躲我,一直未出现。两年前我又来到上海,到这家公司。我一眼就看到是你,这世界上的事就这样巧合,可我没讲这段故事,我慢慢的接近你,直到喜欢上你,我想有一天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你这件事,没想到是今天,!
这的确像一个故事,一个并不是很好的故事,所以我不知道该怎样收场,我看着黄为,她说得很动情,我知道从一开始就像是一个误会。往事我记得很清楚,不知道为什麽我也一直想着那个女孩是谁。我原以为是小美的恶作剧,但见到小美之后才知道不是。今天,终于真相大白。有些出乎意料。巧合的像发生在故事里。
黄为说。其实说出来了,我就没有了这种情结,缘分的事只是骗人的。真希望可以再看你喝醉的样子,你脆弱的完全是个孩子,可惜你现在已经不会醉酒了。
再见吧!也许可以做个朋友!
那就做个朋友吧!
我们在路口分手,我坚持送她回家,她拒绝了。她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转眼就消失了。我一个人走回到咖啡厅附近的车场拿车。在车上还在想刚刚黄为说的话。
一个礼拜后,我正式交接完毕,出了公司大门常常舒了口气。好像喝这一切作别了,心里觉得很轻松,我准备离开上海。那辆车已经卖掉了,其实买的人只是想要那个车牌,价格几乎是废品的价格,我没有什麽积蓄,一切显得很寒酸。接下来几天,我都忙着处理东西。收拾的时候我发现还有黄为的一些衣服化妆品这类的东西。才觉得有些伤感,这些东西是黄为有意留下来的,她那是还想着和好的,她想着还会回来。可我没有一句挽留之类的话。我想自己是不是真得很固执,我拨了黄为的电话,想着把这些东西送回去。可是一直打不通,她一定是换号了。她住的地方我也知道,只好一个人打车过去。
临着东西上楼时,我突然想或许是我真的错了,无论她是否原谅我也应该认错的。走到门前,我已经决定向她认错了。按响门铃。。我看看表,这个时间黄为应该在家里。很长时间,门才打开,黄为有些衣衫不整在站在门里,
我说,你的东西我给你拿来了。
黄为几乎不看我一眼,就说,好了,放到这吧!
我说,黄为我对不住你,我错了,我想了很久,我向你道歉。
黄为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我。说,你不用讲了。我说,可以重新考虑吗!
黄为突然把门完全打开。我看到里面一个穿睡衣的瘦弱男人坐在沙发上。黄为说,你来晚了,这就是那个诗人,我们已经见面了。而且已经住在一起了。是不是觉得很突然。我等你的道歉等得太久了。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了。好了,再见吧!然后把门关上。
又是门,这是我想起天津女孩关门时的样子,很像又很不像。
5
谁的身体
我开始在家里上网。和易碎品聊天。我门已经非常熟悉了,已经开始无话不谈。
她说,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好
,我告诉她。我感情受了点问题,
她说,有问题哦可以解决的,
我说,已经解决过了。
她奥了一声。我们开始视频,有些模糊,只看到一些大概的轮廓,她说,你长得像一个人,好像我们以前认识。
我说,这台词老了。而且应该我说。
她说你恨面善。
我说,聊点别的吧,其他的什麽都行,
她说。,谁伤了你。
我说,是自己。
她说,你是精神分裂还是自虐症!
我说,偏执吧!
她说,大师都这样。
我说,大师就是魔!
她问,你恨女人吗〉?
我说,没理由恨。
她说,你不是被女人甩了吗!
我说,这和恨无关。
沉默了一段时间,她突然说,喜欢网恋吗?
我说,以前不喜欢,现在不知道。
她说,可以试一下。和你吗!我说。
她笑笑。不说话。
我说也已考虑一下。
她说,能不能见一面。
我说,不行。
问:?
我说,我是坏人。
她说。女人多喜欢坏的男人。
我说,我确实很坏,我说我是杀人犯?
他说,我是警察,我要逮捕你,你过来吧!我们见一面,只见一面。她发了地址过来。你不来我去找你。
我说,上海很大。
她说,只要找就可以找到。
我说,你相见就过来吧。我去接你,就这个礼拜。
她说好!
我们怎麽约定呢!我问。
她说,你可以写一个牌子这类的东西。你不会又犯规了吧!
我说,有点。
她好像很生气。你应该像一个男人,男人知道吗!
我说,是不是男人你来了就知道了!
她说,好的。不见不散。
星期五,我开始收拾房间。其实也没好收拾得,很多用不到的东西我全部丢掉了,机票是下周二的,我和上海呆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两三天了。一个大的黑色皮箱里装满了我的全部家当。想象自己这麽多年一个皮箱就可以打发了,有些寒酸。一天心情也是怪怪的,好像身体里的某个部位被截去了一样,觉得慵懒,下午两点钟收到易碎品的短信。她已经快到上海了。比原计划提前了十多个小时。
我匆匆写了一块牌子,打车去车站。坐在车里,一路走一路看上海的市景。竟然发现有些事从来没发现的,像那家宜之多,还有一家很大的酒吧,至于小的店铺就更多了,以前总觉得对上海很熟悉,现在觉得陌生起来。就好像第一次来上海那样。一切都那麽生疏。上海的司机没有北京的能侃,一般你不主动说话,他不会和你打话。所以我一路只是在看街景。看忙来忙去的人。
在出站台大概等了一个小时车子才到。我举着牌子打量着每一个走出站台的人。心里想着哪一个是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人几乎走得差不多了。我想着女人不是和我开玩笑吧!想到此处,觉得自己真是太荒唐了。网上的游戏也信了。我收起牌子,已经准备回去了。这时有人在拍我肩膀,我一回头,我敢确定,那就是易碎品。和我的想象几乎差不多。
她显得很激动,我们在出站口拥抱,她说,你和我想象中的简直是一个模版,真是太高兴了。终于简到有温度的你了。
随后,我们一起再永和豆浆吃饭。经过几个小时的路途奔波,她好像累了,只是简单的吃了一些,我们就出来,我拦了一辆汽车说了一家酒店的名字。
她说,我不住酒店。我要去你家。
我说,我家很乱,而且很狭小。
易碎品显得很生气,说我是不是家里还有其他的女人。司机听到我们说话在一边偷着乐。我说没有。
易碎品说,那就去你家。要不就去车站。
我只好带着易碎品回来,在大概参观完房间以后她说,真地像被抢劫过一样,好像要搬走的样子,
我说是我要走了,
她问,去哪?
我会打不知道,只是离开上海,而且不会回来了。
易碎品说,我明白了,你只是在告别,如果我不来,你大概就消失了吧!
我没回答,算是默认。
易碎品说,我要洗个澡。我给她放好水,拿出自己的睡衣。
我说我没有女人,你穿我的吧!
易碎品说,我自己带的有。她打开皮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粉色的睡衣,就进洗澡间了。
大概一个半个小时之后,她从里面出来,我发现她真的很漂亮,三十岁的女人有它固有的吸引力。她很妩媚的笑了笑,是不是看呆了。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干什麽,就打开电视,里面是斯诺克公开赛。易碎品坐在我身边,她说,你是不是做任何事多想让别人主动呀!
我当然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三分钟之后,我们开始做爱。她喜欢发出声音,这是我没有料到的,在整个过程里。我都找不到感觉。很快就结束了。我去洗澡。出来时,易碎品已经躺到床上睡熟了。她的两只腿张开着,身上赤裸裸的躺在那里,这一切竟让我觉得如此陌生,好像一个走错房间的人,感到茫然。我过去给她盖上毯子,她的呼吸很均匀,鼻翅扇动,嘴唇微微张开,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了许久,我也觉得乏了,躺在她的身边,带着一种奇怪的感情也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易碎品已经在厨房做早点,她另外换了衣服,俨然像家庭主妇。我倒是显得不适应了,吃早点的时候,易碎品提出要逛一下外滩,看看城隍庙东方明珠。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我显得有些倦态,总是走在他的后面,而且脸上也是没什麽表情,这使得我们的有完毫无趣味,她说,有些无聊!我不知道时说我还是说上海这座城市。我们在游艇上用餐,边吃边看黄浦江水,我说,其实上海晚上会好一点,说这就想起何黄为的事。心情有些低落。也没吃的心情。易碎品胃口还不错。只是也没有昨晚的兴奋的神情了。我们没说什麽话,吃完下了游艇,随着堤岸慢慢行走,我说拍张相片留个纪念吧!
易碎品说,不必了,又不是最后一次,我可能还会来的。然后用种特别的眼神看着我。
我说,来就好,上海欢迎你,上海人民也欢迎你。
那你呢?她问我。
我说,我不是上海人,也代表不了上海人民。
她不说话,显然有些生气。其实你不欢迎我,我看得出来,你总想敷衍我是吧!或者心里已经在想让我快点走了。
我解释,怎会呢,只是我本身就是这样,可能是你的错觉吧!对人我慢热。
易碎品撇撇嘴就不再说话,我们又去了金茂大厦。后又在一家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里面几乎全部是外国人。也有几个黄皮肤的也是归国华侨。易碎品说很不习惯这样的环境,其实我也是。我们没有心情坐在那里,匆忙的付了费就逃般的走出来。出来后经常出一口气。易碎品说,像进了殖民地。
我说你不要乱讲,国际城市都这样,纽约还有唐人街呢!
易碎品说,可我总觉得别扭。尤其刚才侍者看我们的眼神。
我说你民族自尊有些过了啊,正常呀!有些地方是专门照顾老外的,因为他们比我们有钱。易碎品说,还是吧,我就知道最后肯定就是这个钱字,拜金一代。
我说,现在高尚都是装出来的,只有钱是真实的,看得到摸的道德,你不认钱,那你是上辈子的人,别在我这装了,只有穷人才会看不起钱,看不起是因为没有,有了就不会这样讲了。易碎品有些失望得看看我,我们不再争论。
晚上九点钟我们才回来,一切和昨天一样。洗完澡之后,易碎品说,要上网。我打开电脑。易碎品说,以前没见面的时候总在想你的样子,你在做什麽,是一个怎样的房间里,现在终于见到你了,却突然想和你在网上聊天,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
我说,网络和现实本身就不再一条线上,也许你喜欢的只是哪个我,而不是现在坐在你身边的我,!
那麽你是你吗?易碎品问。
我是我,也许我不是我.。说着说着,就觉得有些深刻了。
易碎品打开对话框,里面一片空白。
易碎品是偷偷走的,她的留言在对话框里。上面说,我走了,谢谢你的款待!
至始至终,我躲不知道她的真名,也许没有必要了,她也不知道我得真名。我们只是一个虚拟世界里的人,做了一件虚拟的事情。我至今不敢确认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似乎像一个妄想。从此不再上网。
在妄想里,我离开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