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还是不能停止相爱

作者：叶丹艳

如果注定是一份没有结局的爱，还要开始它吗？星爷的最新力作《美人鱼》给出的答案是要的。人鱼恋的设定，就注定了这是一个美丽的忧伤。美人鱼珊珊背负家族使命刺杀威胁他们生存的地产大亨刘轩，两人充满闹剧意味的初识却让起初不经事的她和当时不经意的他发生了化学反应。爱情就像预先设定好的一组程序，一旦启动，就只能跟着命运的“do循环”飞速运行。

情节有些像《色戒》，作为杀手，却遗忘了杀手的本能。两位主人公爱得惊心动魄而又凄厉悲情，可还是不能停止相爱。但正如影片中那个揭示主旨的人鱼婆婆点出的：“你本没有错，为了你爱的人，你不必内疚。”

珊珊的出现，让习惯了纸醉金迷生活的刘轩突然明白，原来生命中还有这样一种美。类似《红楼梦》中的宝玉在乡下遇到二丫头后，才意识到世间竟还有这样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生命状态，只是那一见终只是萍水相逢。珊珊和他在儿童乐园里吃鸡的桥段令全场观众爆笑如雷，两个成人徒手抓着鸡腿从白天啃到黑夜，残羹剩食丢满整整一桌，像两个天真无邪的大孩子。然而刘轩吃着吃着就突然泪如雨下，幼时爸爸带他们捡鸡腿的往事浮上心头，那是清贫的童年最美好的点缀。这个桥段其实就来源于星爷自己的真实经历。周星驰曾坦言小时候家里穷，饮食方面向来节俭，有一次，他在饭桌上将肉弄脏，还将鸡腿弄丢在地上。几十年后，当母子俩上访谈节目，提及过往，周母将此事引证作为周星驰儿时顽劣的例子。至此，周星驰才道明真相，他发现母亲节衣缩食，自己从来不舍得吃肉，于是别有用心故意将鸡腿丢在地上，如此母亲才舍得吃。贫穷的少年生活塑造了他的英雄梦，所以即便成功之后时不我待的急迫感还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而在这部电影里，珊珊的形象或可以说是与影射着星爷的刘轩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己相遇。爱是唯一通向救赎的道路，正是与珊珊的那份纯爱，激发刘轩潜在的道义感。

珊珊的美，和电影中的女二号若兰的美是不同的。我作为一个女性，很喜欢珊珊的单纯、可爱、无厘头，但我也很同情若兰——她也是一个女人，而且是气韵姿色都更胜一筹的女强人，可她在最爱的男人面前丢了自尊——当她张开自己赤裸的双腿，换来的是刘轩的转身离去，这无疑是对一个女人巨大的侮辱,男权思想的痕迹在这里很明显。

当最后珊珊在万枪射击的时候突然游得飞快，我觉得那是爱情的力量。但结局仍不掩悲伤，身负重伤的珊珊躺在刘轩的怀抱里，刘轩抱着她要把她送回属于她的大海，向前再走一步，就是二人缘分沙漏的漏尽之时。珊珊眼神无力而充满柔情地最后一瞥刘轩，随后被抛向海洋。那一刻，她是世界上最痛心也是最幸福的女人。终于，若兰被赶到的警察戴上手铐，而珊珊飞向大海——刘轩同时失去了深爱着的和爱着他的两个女人。

现实的残酷从来不亚于电影，这个悲情码头的画面让人想起姚贝娜给世界留下的最后一首歌《鱼》，已知生命大限将至的歌者唱到几欲声泪俱下：“我是一只鱼/望着鱼缸外的你/敲了敲玻璃/你对我微笑离去/游啊游啊我却快忘了你/甚至你和我的距离/依偎你在水中的倒影/满怀期待你再靠近/渴望躺在你温暖掌心/感受你拥抱你 亲吻你/可惜我只能游个不停/装作鱼 只有七秒记忆”

真正的喜剧是藏着悲剧的智慧。这也是周星驰从《大话西游》到《喜剧之王》再到《美人鱼》一以贯之的风格。有人说悲剧才具有最震撼人心的力量。其实喜剧又何尝不是？它是隐喻、符号聚合、修辞批评、阐释群体、互动仪式、小众文化夸张化的集合体。它用悲欢离合给生活下酒，酒劲翻涌之时高谈阔论，觥筹交错之间笑语连连，然宾客散尽之后，唯留一人独自伤悲。盛宴之下，谁解其中风情？笑中藏泪，几多人间无奈。

不过，在影片的最后周星驰还是出其不意地设置了一个童话般的结局，正如他所言：“这次的大团圆结局不仅源于自己内心的童话情节，同时也表达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最美的归宿。希望大家在看完电影之后可以更加坚定地相信童话爱情，因为爱一定是没有界限的，是永无止境的。”虽然他也明白，“人鱼之恋是非常美好的，但是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往后会遇到什么困难。”爱创造奇迹，周星驰愿意赋予它美好的想象。

心中自有沟壑，化作嘴角的一抹笑。周星驰曾在柴静对他的专访中慨叹：“假如可以再重来的话，我就不要这么忙了。”柴静问他把时间留下来干嘛时，周星驰无奈地笑，眼睛闪过一丝光：“干我喜欢干的事情。”不知，他是不是在怀念一份本来摆在他面前却没来得及珍惜的爱情。

by 叶丹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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