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入画图（30）
长篇小说《丹心入画图》
第六章 宝刀金错5
“请问可汗，那少年汉将彼时多大年纪？”荀予佑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那一年忽兰姑姑十九岁，他么，也就二十出头吧。”马哈木欢想了想道。
荀予佑暗吁了一口气，摇头说：“那此事应与家父无关，可汗岂能只凭一把小刀就牵强附会。”
“牵强附会？”马哈木花冷冷一笑，将金错刀递还给荀予佑，“不只凭这一把金错刀，还有你微笑时的样子，眉眼中的神情，简直就是姑姑当年的模样。我再问你，你初来乍到，为何对瓦剌的饮食起居如此自然？只因你是姑姑的孩子，身上有一半我们瓦剌的血统。”
马哈木欢一岁丧母，在他幼时的记忆中，母亲就是美丽温柔的姑姑忽兰。姑姑喂他吃饭，陪着他玩，哼好听的小曲儿哄他入睡……他成天跟在姑姑身边形影不离，他喜欢看姑姑的笑脸美得像草原上盛开的金莲。姑姑叫他“欢哥”，说他给她带来了欢乐。姑姑带着他骑马，驰骋在广阔无际的草原。姑姑一直便是那么快乐，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姑姑手里有了一把金光灿灿的小刀。从此，姑姑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少。
他很喜欢那把漂亮的小刀，却不喜欢姑姑握着小刀反复摩挲呆呆出神、微笑悲伤终而落泪的样子。他从姑姑手里拿了小刀，握在自己的小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他见过阿爸的蒙古刀，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金刀。他将刀藏进自己的衣袍，只听姑姑柔柔的声音道：“姑姑知道欢哥喜欢这个，可是这个不能给你。因为这是……姑父留下的东西，要给姑姑和姑父的孩子。”
他彼时完全听不懂姑姑的话，但后来发生的事让渐渐长大的他慢慢明白了一切。那个浑身是血躺在马房里的少年，那把金错刀，还有姑姑的笑和泪、快乐和悲伤，最终都因姑姑的永远消失而成为他心里的芥蒂和瓦剌举国不可触及的隐秘。
“这绝不可能。” 荀予佑接过刀来摇了摇头，“可汗说那汉将不过二十出头，而家父彼时已过而立之年。天下自有相像之人，亦或许真有两把一模一样的金错宝刀。”
马哈木欢闻言沉吟：“可天下又哪有如此相似的笑容和神情呢？”
他初见荀予佑时看见的那个微笑，荀予佑不经意间的种种神情，分明就是当年忽兰姑姑的模样。马哈木欢脑中灵光忽闪，抬眸望着荀予佑道：“莫非，莫非令尊……其实并不是侯爷的亲生父亲。”
荀予佑听闻，暗思这瓦剌可汗的想象力未免太过丰富。先是话里有话隐说他是父亲与忽兰郡主的私生子，现在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亲生父亲。
父亲昔日随成帝四处征战，若曾受伤被俘，与那瓦剌郡主有一段露水姻缘，也并非绝无可能之事。但论及年龄，却怎么也对不上。他如果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何要派人四处寻觅多年。只此两点，荀予佑便不能相信这不能自圆其说的故事。
马哈木欢见荀予佑摇头，知他并不相信他所说之言。说实话，便是自己也不能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姑姑的那个孩子，是他从未谋面的表弟。
马哈木欢不觉长叹，道：“你们汉人说‘假做真时真亦假’，但真相却只有一个，相信一切自会有昭然若揭的时候。”
也许一个笑容、一种表情和一把小刀，的确不能确定这远方的来客就是姑姑的骨血至亲。但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那种本能的亲近，却让他不能不怦然心动。
一时帐中无声，二人各陷沉思。
“大汗……”有人进帐在马哈木欢耳边轻声禀告。
“既然送来了，那就带进来吧。”马哈木欢吩咐。
荀予佑见机起身告辞，心里还想着马哈木欢适才所言。走到帐门口，正欲迈步出帐，忽听帐外有人道：“你们不要这样拉拉扯扯的，姑娘自己会走！”
荀予佑听那声音不觉顿步。他才侧身闪在帐边，已有人带着几个女子走进帐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