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第二幕·第二场】《越人歌》
第二场《越人歌》
老疯子（衣衫褴褛，挥舞着一支木剑上，作寻找状，喊道）公子，公子，你在哪里呀？王子·······
勾践（疾转身，喝道）谁？
[勾践猛然抽剑疾刺老疯子，老疯子疾闪躲，剑尖划过其胳膊。老疯子痛得“哎哟”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勾践欲再刺，被及时赶到的皎月拦下。
[身着斗笠和蓑衣的皎月上
皎月（上前抓住勾践的胳膊） 王，住手啊！
勾践（转身看到皎月，声音和缓了下来，但持剑的手仍没有放松）月儿，是你？
皎月（用温柔和缓的声音说） 王，他不是刺客，他是咱们从前的老仆人。
勾践（放下剑，问） 老仆人，他怎么成了这样？
皎月 听说自从咱们被掳到吴国后，他日日哭泣，日夜盼着你回来，把眼睛都哭瞎了，人也疯癫了！天天挥舞你小时候玩过的木剑说是要找你呢！
老疯子（一边“哎呦”地叫着一边挣扎着站起来，蹒跚作追寻状）公子，公子，你在哪里啊？听说你被吴国人抓走啦，老奴我日日哭，夜夜哭，把眼睛都哭瞎了！你快回来吧！
皎月 老人家，公子已经长大啦，成了咱的王！他从吴国回来了，他就在你面前呐！
老疯子 在我面前？（疾前往视之，忽作惊恐状）不，不，这不是他，这不是他！他没有回来，他没有回来！公子，公子，你在哪里呀？
[老疯子继续挥舞着木剑，似乎追着什么东西跑下。
皎月 哎——（急欲阻拦却组拦不住，回首见勾践仍屹立于风雨之中，心疼道）王，何立于风雨之中啊！
[勾践不语。
皎月（心疼道） 王，进屋去吧！凄风苦雨的，身寒哪！
[勾践岿然不动。
[皎月边说边欲解下自己蓑衣为勾践披上。
勾践（推开，冷冷道） 寡人不需要！（冷然道）要进屋，你进吧！
[皎月愣住，旋毅然解开己斗笠蓑衣，将其扔至一旁，与勾践一同站立在风雨中
[风雨大作。皎月被彻底淋透，但仍坚持与勾践一同屹立于风雨之中。一阵狂风挟带骤雨前来，皎月体力不支，剧咳。
勾践（面色稍缓，向皎月）道 王后身体不好，进来吧！
皎月 王，不要紧的！
[勾践将皎月拉入屋内，同时疾转墙壁一侧旋钮，石屋屋顶闭合。屋内雨止。
勾践（取干衣为皎月披上，淡淡笑道） 看你淋的！何苦呢？
皎月（闻言，反笑道） 雨，是水！济，也是水！吴人和越人同舟，尚同舟而共济！（复咳）
[勾践苦笑。
皎月（看向勾践，道）王方才，是在与人谈话么？
勾践 嗯。见了个故人。（冷然，道）吴国的。
皎月（凄然道） 又是王不想见的故人罢！
勾践（冷然不语，片刻，道） 一张寡人不想见却又不得不见的脸！（看向皎月，叹道）寡人不想见的脸，太多了！也包括你的。
皎月 皎月能知道为什么吗？
勾践 你的脸，总让我想起一些事物。比如潺潺的流水，比如三月的桃花，比如水中的月亮。
[光起。另一光区。
[游春少女 我们越国人有个很美的习俗，每年初春时节，女孩会在河的上游洒下桃花，让潺潺流水带来春天的祝福。这里，便成为年轻男女相会的地方。
[月夜。流水潺潺，水光潋滟，桃花逐水，静影沉璧。众多青年男女相会，水畔树下，皆欢声笑语。
[老仆人喊着“公子，公子，你等等我”急追少年勾践而上。
少年勾践（烦躁道） 你别跟着我！我要自己走走！
[少年勾践偶然看向江面，竟不觉呆住了。
老仆人 公子，你在看什么？
[江面上，一小舟飘然而至。少女皎月现于船头，浅笑盈盈，眉眼温柔，一如月色。
伴唱 《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
勾践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脸，萦绕于脑中的，唯‘月色温柔’四字。
少年勾践（对老仆人道） 我看到了月亮！
老仆人（摸不着头脑） 月亮？月亮不是在天上么？
少年勾践（情急之下，高喊） 姑娘，小人有急事欲至对岸，烦请姑娘相渡！
[少女皎月闻言，吩咐船家将船停至岸边。
[船停至岸边。少年勾践与老仆人上船。
少年勾践（行礼道） 小人九戋，随兄至此，见过姑娘！
少女皎月（行礼道） 贱妾皎月，见过公子！
少年勾践 姑娘面貌好生熟悉！（笑道）怕是小人之前见过姑娘罢！
少女皎月 本是初次相见，何来之前见过之语？
少年勾践 小人见姑娘眉目温柔，看着亲切，极似月色。（看向天边之月，笑道）既然无日不见月色，便也可说小人无日不见姑娘了！
少女皎月（笑，反问道）公子既是随兄至此，为何不见尊兄？
少年勾践（闻言，不屑道） 家父遣我及兄长来此桃花盛会，小人兄长便自去寻那‘三月桃花’去了！如今怕是沉醉于花香之中流连忘返了！
少女皎月（笑道） 公子亦来此地，不为寻那三月桃花？
少年勾践 知微见著，叶落知秋！来此盛会，小人一路行观体察，这桃花树下，枝头间隙，我越人之风土民情、民俗风貌，无一不尽收眼底！
少女皎月（思而笑道） 你父遣你兄长和你来看桃花，你便认真赏花罢！你兄自是遵父命、认真赏花，你却伺机透过这花枝间隙相察甚么‘民俗风貌’！（看向勾践，复笑道）你兄与你相比，倒真算得上个老实人了！
少年勾践（看向皎月，不觉痴迷，脱口而出道） 倒不想竟意外醉于这月色潋滟之中，踟蹰不已了！
[少女皎月笑而不语。
少年勾践（见状，亦笑道） 兄为乱花迷眼，我却志在天边之月！（看向皎月，恳切状）欲得月色相照拂，但求明月入我怀！
少女皎月（笑而指水中月影，道） 君欲寻月，却须知月在水中！君自去水中寻罢！
少年勾践（看向皎月） 好！入水就入水！
[少年勾践纵身入水捞月。
老仆人 公子！
[少年勾践忙递眼色，老仆人会意而笑。
少年勾践（在水中沉浮，佯作溺水状，道） 河水汤汤，没我之腰，姑娘救我！
[少女皎月笑而端坐不动。
少年勾践 河水汤汤，没我之胸，姑娘救我！
[少女皎月笑而端坐不动。
少年勾践 河水汤汤，将没我顶 ，姑娘····
[老仆人方要入水相救，少女皎月却忽疾纵身入水，将勾践救起。二人上船。
少年勾践 你竟习水性？
[少女皎月低头整理湿发，含笑不语
少年勾践 姑娘既不在乎我，却又为何救我？
少女皎月（抬首，嫣然一笑道） 今日何日兮，与王子同舟！（坚定状，道）同舟而共济！
少年勾践 你？你怎知我是·····
[少女皎月含笑不语。
[少年勾践低头作思忖状。
[船靠岸。
少年勾践（上岸，复转身，向皎月道） 今日得遇姑娘，心甚欢喜。却不知今日一别，何日能再重逢？小人有千言万语欲说与姑娘，却不知姑娘可有只言片语愿赠予小人？
少女皎月（闻言，面露羞涩之状，低首。复抬首含情看向勾践，笑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得与王子共游兮！
[少女皎月疾转身，翩然而去
[少年勾践（望着皎月翩然离去的背影，低首默念而思之） ‘山有木兮木有枝！’山有木兮·····
[少年勾践忽好似明白了什么，微笑。
[光灭
勾践 ‘山有木兮木有枝！’此诗，源自《越人歌》罢！楚王子子哲初至鄂地，舟游，越人歌手对其拥楫而作《越人歌》。（吟）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君不知？
（重复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好词，真是好词！（看向皎月）当时你以为我不知？我怎能不知？
皎月（含羞，低首，道） 大王！
勾践 后来，我被吴王掳去为奴，你不离不弃一路相随，脱宫服，着布衣，陪着我当奴隶，居下贱而毫无怨言，从不曾有一刻戚戚哀哀，唯有鼓励我包羞忍辱、东山再起！如今还追随我亲自劳作，以身作则团结百姓！（笑道）我没看错你啊！月色如水，贤淑佳人！
皎月（喃喃自语道） 月儿却以为，月儿此番作为并非一个‘贤淑’可言。（望向远方，作追忆状）当年君王为吴马奴，于宫室之外风餐露宿，我为吴后婢女，处宫室之内日夜操劳。我日日夜夜思王，念王，然倚门相望，望眼欲穿，却总不得见王！
[光起。另一光区。皎月于吴宫室之中倚门苦苦相望。
皎月 偶然能望见君王，看到的却是君王身披枷锁、被人驱使、步履维艰的形貌！
[另一光区。光起。勾践身披枷锁、被人驱使、步履维艰，皎月视之，心痛不已。
[勾践体力不支，倒下。皎月，范蠡围上。
皎月 大王，你醒醒，你醒醒啊！
范蠡 王后别着急！大王没事的。
勾践（悠然醒来） 皎月，范蠡，是你们么？
皎月（凄然泪下，道） 王勿唤我皎月！我恨自己名皎月不名解忧！我恨自己是月不是药！
[光灭
皎月 我恨自己枉名“月儿”，却不能化作一缕月光，照拂你，温暖你，使你夜行之时勿有跌碰，使你身躯少受一些寒凉，心中少感一点悲伤！
勾践（微微动容，道） 月儿，你竟怜惜我么！你一个小小的弱女子，自身且深受着那非人的劳役折磨，竟也怜惜我么？
皎月 人皆以君王为奴为耻，我却独痛惜君王所受之磨难！
[皎月深情凝视勾践，并为其擦拭额上雨水。
勾践（察觉其含情脉脉的目光，略感不自在，将其推开，复冷然道） 寡人不需要怜惜。（笑道）寡人寡人，孤寡之人！
皎月（难过状，道） 月儿知道！月儿只问，王之前答应月儿的，可还作数？
[另一光区。光起。少年勾践（拉着皎月的手，欣喜若狂状，道） 我得月儿，夫复何求！这一生，无论月儿要什么，只要我是能给的，我都要给你！
[少女皎月含笑。
[光灭
皎月 王说过，这一世，只要王是能给的，王都要给月儿！
勾践（断然道） 当然！君无戏言！（向北方，不觉面露狠光，冷冷道）月儿陪寡人所受的非人磨难和羞辱，寡人都要让那该还的人加倍还回来！
皎月 现在月儿不求别的，只求与王相知、相惜！
勾践（冷冷道） 寡人与你，还不够相知相惜么？
皎月 这几天，月儿常梦见君王又一次坠入河中，可月儿却怎么也救不起你了！昔日王和月儿知心知意形影不离，而自吴国返归后，王却常独自沉默，独处一室，不见月儿！莫非月儿这月光，再照不进王之心房？
勾践 寡人不需要救！（冷然道）王是不能被救的！（看向皎月，苦笑道）救我？你何苦呢？
皎月（复坚定道） 既与王子同舟，则同舟而共济！
勾践（苦笑道） 相渡！共济！都是水，月色如水，湘水多情！只因当初那一点水，却害这柔情月色半生飘荡！当初一时情迷，为逐月色而求你相渡，如今看来，竟是孽缘！
皎月（心痛道） 王！上天既安排那日王与月儿同舟，便自有其道理！上天所赐之机缘，还请王与月儿共惜！
勾践 共惜！共惜！（叹道） 然王剑锻造，非极寒不能冷！冲天火光，非至暗不能彰！这至寒至暗之处，怎容那柔情之月色？（复冷然道）王后歇息去吧！
皎月（闻言，垂首心伤，然复抬首，面露坚定之色，道） 若这月光能予王力量呢？
[勾践（面露惊异之色） 嗯？
[门外传来敲门声。
皎月（毅然打开门，向门外道） 文大夫，范大夫，你们进来吧！
[身着斗笠、蓑衣的范蠡文种上
（第二场完）
